下午四点半左右。不知哪个小弟孝敬了李牧一包华子，他正偷偷地蹲在马桶上嚼着烟草。突然，一位管教冷不丁地打开了监舍门。
“李牧，你的律师来了。”
李牧迅速地把烟蒂冲下马桶。管教带着他走到接待室。此时，一个彬彬有礼的男人立在那里，望着窗外。桌上有一只棕色的大号公文包。他转过身，等着门关上，然后挨着公文包那侧的实木桌坐下来。那张桌子伤痕累累，大概是从诺亚方舟上搬下来的，而诺亚买的也是二手货。律师拆开一包硬盒装的细支黄鹤楼，放在面前，仔细打量了李牧一番。
“请坐，李总。想抽支烟吗？我叫罗文，是黄思若小姐请我来代理你的案子，大概情况我基本有所了解，我猜你想离开这里，对吗？”
李牧眼角露出些许狐疑，一脸不悦地说：
“你当我三岁小孩，思若她自己就是律师，又何必费尽周折找你来代理我的案子。快说，是谁派你来的？”
“她没有取得我国的法律职业资格，所以没有办法以律师的身份从事诉讼活动。”罗文清了清喉咙，微笑着说。
李牧瞬间为自己的无知感到无地自容。他缓缓地坐下来，拿了一支香烟。罗文帮他举着打火机点燃。他吸了一口，抽起来就像一团浓雾穿过棉絮，毫无力道！
“实在抱歉，先前失礼了，但我被控谋杀碎尸，所以做任何事都要格外谨慎。我想我的案子一定很头大...”
罗文皱起眉头，低头看着自己修长白皙的手指。“市区检察官庞辉云似乎会负责这个案子，小道消息他跟警局的赵正义关系并不好，否则你早就被批准逮捕了，而不是刑事拘留。所以我可以根据刑事诉讼法有关规定把你保释出去，但必须交纳保证金。这就是我们平常所说的候保取审。”
“如果我想直接摆脱罪名，应该怎么做？”
“我来之前去了趟警局，情况并不是很乐观，警方现在有证人，还有一张你跟被害人在高铁站窃窃私语的照片，他们判定你们相互认识。但好在你没有在笔录上签字。”罗文意犹未尽地说，“另外，你也不要过于担忧，彼此认识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李牧没有吭声。他把那支寡淡无味的香烟扔在地上，用脚踩灭。罗文耸了耸肩，像是有洁癖。
“假设你真的参与了谋杀并且碎尸，他们必须有你现场作案的证明。在此案中，意味着那位目击证人将起到很大的作用。但证人是一个赌徒，他也只有经过法官的认定，才可以被当作证人。不过，执法人员总是有办法为所欲为。”
“是的，”李牧说，“赵正义打了我。在监舍内还指使其他嫌犯打我。你说得很对，罗律师，这些公职人员总能为所欲为。”
罗文故意看了看手表。“你想保释出来，还是不想？”
“谢谢。我不想保释。在公众心目中，一个保释出来的人已经是半个罪犯了。就算他后来被证明无罪，那也是因为请了一个金牌律师。”
“这么想太傻了。”罗文不耐烦地说。
“好吧，这很傻。我这个人就是傻，不然也不会在这里。”
“你真的很有意思，李总。在我看来，似乎你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罗文讶异地眨了眨眼，“如果你稍微理智一点，你就会告诉警察，你没有参与，未必是真话，真话可以对我说。没有法律禁止你对警察撒谎。他们对谎话有心理准备。他们甚至喜欢你撒谎，但远比你在这耗着强。这种做法是对他们权威的直接挑战。你难道还指望有什么好结果？”
李牧笑而不语。
罗文站起来，伸手拿起公文包，把香烟装进口袋。
“你非要演大场面，”他冷冷地说，“又是坚持你的权利，又是大谈法律。一个人能天真到什么程度，李牧？像你这样的人本该知道这些道理。法律并不是正义，它只是一套并不完善的机制而已。如果操作得当，而且运气不错，正义可能会出现在结果中。我看你现在并不想要帮助，那我先告辞了。你若改变主意，可以随时再联系我。”
“我会再坚持一下。像赵正义这种爱出风头的人，梦想着可以在这出闹剧中平步青云，坐上警察局长的位置，然后——”李牧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让言外之意飘在空中。
罗文慢慢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我不知道你跟赵正义之间到底有什么瓜葛，但我很清楚你不想被保释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想让对方出丑。可是在我看来，他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作为嘉德公司的副总经理，你真觉得这起案件只是单单针对你，有没有想过，一旦风声传开，嘉德公司又会面临什么。奉劝你一句，司法体系人蛇混杂，水深的并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趁现在可以脱身就乖乖地抓住这根稻草，否则，迟早会栽跟头。”
“你到底是谁委托来的？”李牧脸色一沉，疑惑的问。罗文所说的话，明显是在为王安石卖力。
“黄思若，黄小姐。”罗文犹豫片刻，脱口而出。
“我还纳闷为什么没有见到思若，你肯定不是她委托的，对不对？”李牧怒吼道。
罗文眼看瞒不住，又重新坐了下来。他点燃一根香烟，吸了一口，缓缓地问：“谁派我来的，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李牧冷漠地说，“我想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了。”
“黄思若只是一个回国不久的弱女子，人生地不熟的她怎么会有机会聘请到我这种金牌律师。”罗文漫不经心地说，“没办法，她去找了你的老丈人——王董事长，她也只能那样做。”
“天啊，这个傻妞！”李牧气的眉毛都要炸起来。可他仔细想一想，思若只是想尽快让自己心爱的男人脱离苦海，又有什么错呢。但王安石为什么会帮自己，除了他最看重的名誉外，难道没有其他？这让李牧陷入苦恼。
罗文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又转过身。“都想通了，对吗，李总？”
李牧仍在冥思苦想。他只能确定，王安石跟赵正义并非一伙，仅此而已。
罗文打开门，走了出去。接着，一个管教走进来，把他带回监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