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大夫（上）
一、胡子
胡子不是胡子，胡子是土匪。
山东号为礼乐之乡，但山东自古也出响马，闯关东的山东移民多，把这条活人的路也带来了。所以，东北的土匪也多。谢文东，座山雕，都是东北的土匪。对了，张作霖也曾经是土匪。
北伐前后，张作霖是安国军大元帅，既然叫安国，就要剿匪，土匪被收拾的至少不像之前那样嚣张了。可九一八之后，东北的天变了，曾经那些拉绺子，竖棍子的胡子又敢出来露面了。有的是要和小日本叫板，恶心恶心他们。还有的是没和张学良进关的散兵游勇，除了靠身上的那条枪，也不会没别的营生。还有的就干脆是趁国难，打家劫舍，无恶不作。
古城县是龙江门户，一马平川的富庶之地，所以古城县也有几拨胡子。窑（窑就是贼窝的意思）在日月镇这的一伙儿胡子，带头的叫杨大眼，曾经就是东北军的军官。
镇上和火车站被骚扰过几次后，为了防土匪，募资夯了土城墙，四个大门是青砖砌的。城外取土的地方硬生生挖出来一个小一亩的大坑。城墙夯好后，平常就有伪军和日本兵在城墙上面巡逻。土匪消停了不少。
二、大夫
初秋的一个下午，郝大夫锁了自己诊所的门，望了望西面城墙上面的一抹红日，往正阳楼走去。
大夫姓郝，二十多岁。大家都叫他郝大夫，也可能是好大夫。
郝大夫叫郝曦光，赵闻太爷爷表弟的儿子。也是赵闻爷爷的辈人物。日月镇上去过上海读书的，他是继赵闻爷爷之后的第二个。镇上到日本留过学的，他是第一个。
“呦，表少爷来啦。赶快里边请。”迎客的是店里的伙计王三儿，平常大家都叫他三儿，也不带着姓。王三儿就是日后的王大厨。
郝大夫平常不怎么一个人来店里吃饭，因为表哥表嫂没问他收过钱，所以他也是抹不开面子。但凡他来店里，准是别人请他，或者他请别人。别人请他的时候多，因为他医术的缘故。
今天恰好是他请别人吃饭，日本兵田中，那个让徐大柱子一拔路打中脑袋的倒霉蛋儿。
“东西帮我带来了吗？”郝大夫一边倒酒，一边问田中。
田中从城墙上巡逻的时候心里就长草了，就等着郝大夫这顿饭呢，早早的就到了店里了。
“怎么能不带来呢，要不然我也不好意思喝您郝大夫的酒。”小兵田中一脸笑意，中文说的越来越好了。
“你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上次喝多了你就说你头疼的毛病早好了，现在就是装病骗我四哥家的酒。”郝大夫声音不高，一脸揶揄的样子。
说的田中慌了，赶紧上来捂郝大夫的嘴，“求您别讲了。”满是慌张。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白布包，递给郝大夫，才又坐下。
郝曦光把布包放在桌上，慢慢展开，里面是三把柳叶刀，也就是外科手术刀。
战争年代，管制物品，东北买不到这东西，得托人。郝大夫也给田中看过病，况且田中总上赵家来蹭吃蹭喝，一来二去的就熟了。托他再好不过。
菜吃了一桌子，玉泉白烧喝了五瓶，着顿饭才算吃好。郝大夫临走的时候去结账，表嫂还是不肯收钱。还把两个铝饭盒打包好递给了他。一盒溜肉段，一盒熘肝尖，弟妹玉茹最爱吃的两道菜。
三、试刀
郝大夫拎着饭盒回到家的时候，家里都点上灯了。不得不提，古城县是龙江最早通点灯的县，创办电灯公司的大股东，解放战争的时候已是国民党要员，后来到了台湾，做了考试院长。
“怎么才回来，今天看病的人多吗？”玉茹帮曦光脱大衣，问他丈夫。
“哈哈，看病的人不多。就是请人吃了个饭，耽误点时间。”
“这次没喝酒吧？”
“没喝，一滴都没喝。”郝大夫顺手把两盒菜递给媳妇。
“那你身上怎么有酒味？”
“有吗？别人喝的。或者是诊所里面的酒精味儿。”
“现在这兵荒马乱的，没事你就早点回家，省着我担心。”
“我知道了。你快吃饭吧，嫂子给盛的，你爱吃的。我去书房看看书。”
“你又去正阳楼了是不是，又没给钱吧？你好意思吗？”
“赶明儿你多买点点心馃子送到老姑家，帮我还还人情。”郝大夫话还没说完，人已经钻到旁边的书房里里。
说是书房，其实还是他的实验室。他从窗户旁边搬来两盆花——一盆仙人球，一盆蟹爪兰——放到书桌上，又拿出新买的手术刀，忙活了起来。等他回到屋里睡觉的时候，书桌上多了一棵长满蟹爪兰的仙人球。原来他拿手术刀嫁接两种花，为的是试刀。（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