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独自一人的,走在街上。
暖融融的冬日的太阳照拂在她的白皙的光洁的脸上,她脸中闪出纯洁的,充满爱与希望的光芒。人间值得,女孩想。
大好的冬日里,还有大堆大堆美好的东西;还有孕育无限生机和爱的春天在不远处招手。前些日子下了冬天的第一场雪,女孩记得她与男孩还一同去看雪了呢!待到春花灿漫花满山岗,她想要与他爬上山去看日出!春天到来了,夏天也不会远,她要穿一袭长裙和男孩一起去看海……
街边有一面大镜子,女孩一眼望进去,却没有望见她自己。大镜子里的世界宁静,祥和,明媚,有天上大大朵的白云,有普照大地的暖阳,有对面低矮的房子,这些与粉红色的地砖相应成趣,但是画面缺少了点睛之笔……
女孩大惊,难道……那最令她难以显信的,最难以接受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飞驰的汽车,轰鸣的汽笛声,尖叫声,什么东西的尖锐爆鸣声,救护车,氧气面罩,殡仪车……终究不是一个梦啊。原来一切都是真实的吗,这就结束了吗?冬日那么美,只是自己已是景外人吗?上天就这样夺去了她的一切吗?过眼云烟灰飞烟灭繁华尽逝爱无处寻吗?
不,一定不会是这样!女孩快步跑过镜子,蹲下,痛苦地抱着头……这就结束了吗,甚至还没有好好去爱!还没有和至亲的人和所爱之人道别……一切就生的这么突然!
她从身上的衣袋里拿出镜子,却发现镜子碎了,由中心向四周,像蛛网一样裂开着。透过碎裂的镜子,女孩看到了自己苍白的面颊,水莹莹的眼睛变得沧桑浑浊,两行血色的泪流了下来.。“啊!”镜子里的形象吓得女孩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手中的镜子被扔在不远处,碎了一地。
眼看镜子就要化作尘埃消失无踪,她冲过去拾起一地碎片,却发现自己从未这么灵敏,能这么快的起身、奔跑再蹲下。女孩颤抖着拾起碎片,又颤抖着将它们拼在一起。随着她用手在小镜子的表面上抚过,原本破碎的小镜子在一片灿烂的光芒中变得完好初了。
一丝惊愕闪过女孩的脸颊,转而变成了惊喜。血泪滴落到小镜子上,将小镜子中倒映出的一小块天染成了粉红色。
这就结束吗?不,这只是一个开始!生命易逝,但美是真实的!上天可以夺去她年轻的生命,却无法夺去她永恒不变的,无比识烈的爱!死亡不是终点!
是的,这只是一个开始。女孩擦去两行触目惊心的血泪,恢复容光焕发的样子,独自一个的,走在街上。
三年过去了,这天鹅毛大雪纷纷而下,世界交得纯净了。
男孩的脸上挂着泪,用手反复抚摸着女孩的照片,那张照片上,女孩怀抱着一只流浪猫,烂灿地笑着。男孩的房间里,一张一尘不染的桌子上摆着几个相框,每个相框里是一张精美的照片。
在桌角上,静静地放着一只小小的罐子,罐子里有一支极小的极精美的小玻璃瓶,上面饰着一条淡蓝色的丝带,瓶内装着一小撮女孩的骨灰,静静地躺在那里,好美,男孩望着它出神地想。
少顷,男孩把罐子放在桌子的中央,捧起女孩的照片,放在罐子上。他拿起一个相框,说:“你想看的海,我替你看了,这是照片,我,在海边。”
说罢,男孩把相框轻轻地摆在了罐子旁,又依次拿起其余的相框,凝视着里面的照片,说着:“这是泰山上的日出,我替你去看了,很美,就像你从前认为的那样……”
“……这是之后两年里的两场最大的雪,很冷,你应该感觉不到冷了吧……”
“……这是去年春节我给你选的新衣服,只是可惜,你再也穿不上了……”男孩拿着一个装着大红色旗袍的袋子,慢慢摆在桌子上,泪如泉涌。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女孩就在他旁边。
女孩也落泪了,和男孩不同的,是感动的泪。三年以来,女孩第一次流下了如此清澈的泪。
车祸发生之后,女孩每次忍不住哭的时候,都是两行血夺眶而出,触目惊心,而今天……也许这就是心中爱的力量吧。她捡起散放在男孩房间地上的纸和笔,故意抖动纸张,引起男孩的注意。
男孩一惊,转过头来,用手抹着朦胧的泪眼,惶惑地望着立起来的笔和自动辅平的纸。他看见那支笔在纸上沙沙地移动,写下一个大大的“你”字。
“啊,是你吗?真的是…不,不可能,怎么会是你……雅儿…”是的,那字迹他太熟悉了,就是女孩的!从前她还活着,就是这个字体,算不上多端正,但棱角分明,让男孩一眼就认得出来。
放下的笔又立起来了,只见纸上浮现出后面的几个字,男孩抑制住哽咽,轻轻地跟着读,“是的,是我,你的雅儿。我就在这里,在写字。或许你抓住我的手臂,就能看到我了。”他激动地扑过来,看准立起来的笔的上方,抓了过来。
女孩笑了,放下笔,发自内心的,幸福的笑了——三年过去了,等的就是这一天的相见!在男孩的眼中,她的样子渐渐地显现了,由模糊到清晰,由虚幻到真实……对视间,他们两个又都落下泪来,男孩的泪打湿了衣服,女孩的泪在空中化作一缕烟尘,归为无形。
“你没有在做梦,三年了,你又见到我了。但你可能不知道,我一直就在你身边……”女孩将手放在男孩托住自己面颊的双手上,突然浑身一颤,男孩喊出:“地震了!”
听到这话,她一惊,向窗外一望,整栋楼已经大幅度的倾斜了,就像是作图工具中直角三角形的斜边。
男孩坚定地大声说:“雅儿,你先跑!”
然而她摇摇头,跑已经没用了。
既然跑已经来不及了,去看看相框里的照片吧。女孩牵着男孩的手走到桌子前……让男孩惊喜的是,每一张照片里,由他一个人变成了他和女孩两个人,每张照片里女孩都笑得很灿烂。
楼房倾斜的角度更大了,女孩拉着男孩从二十六层楼上毅然决然地跃下,没有恐惧,没有彷徨,也没有犹豫……
半空里,女孩紧紧抱住了男孩,在男孩耳边柔声说道:“答应我,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你看这世界多美……好好活,去追寻自己的幸福,去吃多好多好吃的,去玩好多好多好玩的,这个世界还有太多有趣的事等着你去发现、欣赏和创造。娶一个好姑娘生好多好多的孩子……永别了,忘了我吧!”说完,女孩在一片灿烂的光芒中化作尘埃,灰飞烟灭,成为了永恒。
男孩被一股力量托着,轻轻柔柔地落在了地上,地震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