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挂历随意瞅瞅,发现又到了一年的冬至季节。
不过看看外面的情景,似乎没有半点入冬的意味。单说几天前的天气反而有些回暖了,看看外面开得不知道愁滋味的月季、菊花儿,再看看还慢悠悠落着的梧桐树叶儿杨树叶。还有那绿枝招展的人工湖畔柳树,远远望去,绿意盎然,一点儿不像要过冬的样子。
有人问到:“难道天不冷不好吗?非要像小时候那样一到冬天就冻耳朵冷两双手爪子脚爪子全部红肿就好吗?"。其实我也不是个喜欢被冻虐的人。只是挺想念童年记忆里的冬天。再说,不冷的冬天,像什么样儿?
乡村老土,是乡村生活给我永久的印记。而寒冷和大雪,也是童年给我冬天盖上的印儿。兴许现在坐车有暖气,进屋有暖气,是一种幸福,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哪里不足,总觉得不冷的冬天,或者说,总不得在寒风里穿梭的冬天,不叫冬天。因为冬天,就是因为冷,才觉得家里暖和啊。
那时候的冬天才像个样子。过了立冬,天就一天冷似一天,先是门前石榴树金黄的秋衣会在一夜大风后掉得精光,只留下几个被鸟啄过懒得摘下的石榴干瘪油黑地挂在上面荡秋千,那时候的风格外大,吹起来的时候觉得一口气得要缓不过来,就样的风吹上一天,叶子就掉得差不多了。
那时候的手套很厚,是妈亲手缝的那种,系了带子,像我们现在超市里买来的防烫手套,厚实,暖和。外婆做的黑布条绒老棉靴厚实暖和,簇新的靴子一脚穿进去,像踩在棉花里,可就是这样的厚实暖和,毛线织的带绒球的帽子,马海毛的大围巾,里面棉花袄子外面火红的“鸭绒袄”——那是80年代最时兴的冬季时装,其实并没有什么鸭绒,只是丝棉而已,但我有一件,穿上暖和倒在其次,最主要是洋气,得意。可就是穿得这么厚,也没用,出去风一吹,觉得整个人就很快冻成了冰棍儿,似乎哪儿哪儿都有缝,穿再厚围再严实也没用。
所以,童年的冬天里,要想在外面能玩儿又不冷,那就要使劲疯儿。我们去河里滑冰从家里拿了小板凳,倒过来,一个人接一个人地相互推着从河面上推着棉球样地滑动,因为冰面不够均匀,总会有冒失鬼儿连人带凳子的掉进去——人挨冻是小事儿,棉衣棉裤湿了,回去是要挨打的。但就是挨打,疯够了,也要飞奔着回家。家里是真暖和,是那种带着农村烟火气儿的暖和热和。
这个时候一进门,就挤到大肚子铁火炉前面,我最喜欢童年时代家那种双边大肚子铁火炉。下面一圈烟能烤脚,上面一圈能烤个花生瓜子,火炉肚子里能烤红薯,火炉上总是不闲着,要么是烧着铝水壶,要么是放着大沙锅。我最喜欢油黑乌亮的大沙锅里炖的菜了。
我妈冬天最拿手的是炖白菜粉条。不舍得放肉,但会放乳白的猪油和油渣儿,先放了姜蒜辣椒炒出香,放进去冻豆腐大白菜一锅子炖去,最后放上点儿自家下的粉条儿,再炖一阵儿,满屋子热腾腾的水气混着香气,配着玉米面烙饼子,我能吃两大碗。
要是在外婆家,冬天是一直在炖黄芪鸡汤的。外婆一年总养十几只鸡,到了冬天,会给各家分分,自己留下三两只——就这三两只,能炖一个冬天。冬天一大早起来,我和大表姐赖床,外婆就给我俩一人端一小碗鸡汤,里面有个几块大萝卜,有红有白,就拱在被窝里吃上一碗,那感觉,真是人间美味,不过如此。
现在,买了土鸡,照着记忆里的样子炖过几次,也好吃,也香,但怎么也吃不出童年外婆熬的鸡汤的味道了。而冬天,也再也不像个冬天了。
这两天,无意在路边摘来的菜花儿,但小菜花似乎是了无心事,像在过春天。但,冬天已经开始很久了。我有些纳闷,这冬天,现在怎么总觉得已经找不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