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自己第一份喜欢的工作,是在一个饶有格调的高雅咖啡酒吧,也是这份工作带给我那抹不掉的文艺情怀。
这座咖啡馆坐落在溪水潺潺的小河畔,不时门前还会荡漾而过一些装饰精致,别致小巧的游船。酒吧的整体布局以及内里装饰也是别处心裁。波西米亚的玻璃墙幕四周种植着各式兰花。每一株都是店主精心打造而成的。有白色,蓝色、粉红。土壤上还铺上了厚厚一层鹅卵石,颜色各异,与五彩的兰花相得益彰。
推开方形大格玻璃大门,迎面而立的是一扇全身穿照镜,许多过客时常矗立在哪儿整理仪容。再往前走,便是一个塔形的书架。有亦舒的喜宝、张爱玲的倾城之恋、全球旅游攻略、时尚先生、圣经……隔着一步之遥有一个方形长架,悬架着报刊与地图。后边的实木围栅倒挂着一些绿萝。整个氛围被打造得唯美浪漫。更值得一提的是那形状各异的桌椅,长方形、正方形、多边形与圆形被店主巧妙的搭配,这样的座椅与实木栅栏的搭配毫无违和感,更把原本局促狭小的空间显得分外敞亮。桌上的餐布也是有细有考究的,都是四处奔波搜寻而来带有异域风情的天然麻料格布。整个装饰完全融合了自然的美,精致却不做作。
我记得我初到时,完全被这里的美所折服。一个来自穷乡僻壤的高中未毕业生,能在这令人心旷神怡的环境中工作,是多么令人值得兴奋的事。
还记得店主与我交谈时,我紧张极了。我害怕这样的美好不会属于我。只是我当时不了解读书人是有审人本领的。他们大多喜欢一些心思单纯,不矫揉造作的朴实工人。这一点,是我开始读书之后才有所发现的。
店主叫蔡萱,是一个三十来岁穿着朴素,气质高雅的文艺青年。她曾去过很多地方旅行,她喜欢自然的和谐,文学的随性,更对爱有着痴迷程度的热衷。
我记得我们初见时的第一句对话,她问:“能吃苦耐劳吗?”我答:“可以!”然后她便领着我参观她的杰作。
“这个咖啡馆,是我去过最美地方的回忆。我再根据到过不同地方的感受打造了这里。”说着她把目光转向挂在条形木块构成墙上的壁画,然后用手扶了一下眼镜。接着拖着腮帮说:“那是斯里兰卡,那里有最美的自然风光,所以我的店也叫斯里兰卡。最自然的和谐美。你懂我说的吗?”。
“嗯!”我只是震撼的答应着点点头。其实我对于家乡以外的世界是非常陌生的,她口中所说的所有我更是不甚了解。只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自信与爱,让我不由自主地被她所吸引。
她是第一个带我看世界的人,她的文化涵养以及为人的随和都或多或少的让倍感亲切与敬重。更因这样生出了,对于未来人生,对于辽阔世界的美好向往。她是一位极好的精神导师,像园丁一般浇灌我。一步一步把我带入了文艺这条美好的梦幻之路。
然后她又接着说:“满十六岁了吗?”我点点头,她便开始给我介绍这里工作所需承担的义务责任。
“我们这里是两班制。早上十点上班,晚上八点下班是早班。十二点到十点是夜班。管两餐包住宿,月薪一千二。”说完,她盯着我。示意我回答能否接受。
对于一个刚刚踏出校门的学生来说,这份薪资对我来说实在太丰厚了。且不说薪资,就这管两餐包住宿,已经能看出蔡姐是个十分慷慨的人了。
我连连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以做答复。她见我这般腼腆,接着又询问我:“是你的第一份工作吗?擦桌子,收拾杯碟能做吗?”
我立马回答不是。然后跟她细说我之前在餐厅做服务员的经历,还有从小的生活经历。
“之前在一个度假酒店做过传菜服务生,洗碟子收拾餐具这些工作我打小就行,洗衣做饭打扫……这些基本事物我父母也都从小就悉心教导我。”
听到这般回答她很是满意,然后笑着点点头说:“留下你的电话号码,明天就过来试工吧!”说完又接着说:“男孩子,因该开朗一些。我又不是老虎,会吃人!”。
我尴尬的笑了一笑,然后兴高采烈地与她道别。
年轻的时候真是美好,好似每个年轻人都会被生活善待。即使是如此不勇敢的我,也能在这世界上找到一份属于自己的温暖。我想,这是我有生以来唯一一次,如此美好的面试。没有谈判的剑拔弩张,也没有为求利益与发展的过多索求。只是因为喜欢,所以就去做了。
离开后,我便跑去跟刚刚鼓舞我迈出人生第一步的发小程晨分享我的喜悦。如果不是他,我想我自己很难踏出勇气的第一步。
程晨是我的中学同学,是一个生性机敏乖张的人。读书时,他就很会偷奸耍滑。他活泼开朗,又善与与人快速熟络。这一点,我想我是一辈子也比不上他的。
这次面试,也是因为他的帮忙才能如此顺利。原本我是不敢的,全靠他在一旁牵线搭桥,怂恿鼓动,我才有信心走近这家店。
以我的个性,是不敢想象走进这样的咖啡馆的。这是我的家庭,以及生活经历所带给我的自卑感。我自己一直以来,都无法克服与摆脱这样的窘境。还好,有他的陪伴与支持。让我在年少时认识到一个全新的自己。
面试完我狂奔到他所工作的断桥上,告知他我被受用的好消息。还未等我开口程晨见我满面春风便先说了一句:“我就知道你行的。”
这种少年之间的心心相惜,也是我成人之后的少有碰到的。我讨厌残酷的竞争,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多大竞争力。我太弱小,所以我害怕与人争斗。这恐怕是我讨厌竞争的最大原因。再者,或许我还喜欢弱小。因为这样显得自己清白无害。
怀着喜悦以及即将新生的快感,次日我便踏上了这家咖啡馆。这里对于我而言,是一个全新的世界。这是生活为我关上了一扇窗之后,另为我打开的一道门。
我记得我第一次触碰咖啡机时候的那种喜悦,除了猎奇的狂欢,还有发自内心欢愉。新的环境,新的一切。于我就像丢掉了过往的所有,那浴火重生了一般。
工作的第一天,蔡姐就对我照顾有加。她亲切的给我讲解我的工作安排,让我意外的是她并没有让我只做端盘打扫的工作,而是安排我跟着一位技术娴熟的咖啡师学习咖啡技术。
“蒙尘,你过来!”他指着吧台里,那位长相酷似杜德伟的吧台师傅对我说。“以后你就跟她学习制作咖啡,果盘,调制鸡尾酒之类的工作。还有帮忙整理餐具以及闲暇时的卫生工作。”
“他叫钟帅,是我从丽江特意请来的有名师傅。以后你可是要跟他好好学习。”
我用坚定地眼神盯着他们说:“我会的。”
然后她便开始跟我介绍,咖啡知识。蓝山、高地蓝山,摩卡黑咖、哥伦比亚、云南白咖……这些我闻所未闻的东西。他们都散发着自身奇特的香味,且用不同的器皿熬制。有的用咖啡机压缩;有的用蒸馏壶烹煮。有的加巧克力,有的加奶油提花……
直到如今,我依然记得讲解之后。第一次品尝纯咖啡时味蕾的感觉。酸涩、甘苦得让人难以下咽。我记得,喝完之后,我那苦瓜样吐着舌头的模样,逗笑了在场的所有人。不过这种感觉很好。毫不掩饰地纯真感,是事到如今我难以回味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