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时间自己一直用的砚台摔碎了,心疼了很长一段时间,就好像心用针扎了一下一样。这个砚台是我爷爷留给我的,说是他小时候用的,砚台经过时间的流转被磨的像佩戴在身上的玉石一样光滑,爷爷留给我的时候我还年幼,对于毛笔字没有很大的兴趣,所以砚台一直放在自己小小的储物柜里面,每年年底的时候爷爷就会向我“借”砚台磨些墨写对联。
到大学之后,自己可以掌控的时间多了起来,课余就会拿出来练练字,自己一直没有很大的珍惜,现在真的失去它之后反而懊恼万分。朋友和我说这个砚台已经有些年纪了搞不好还真是个古董,说不定真能值点钱。我并没有像宝贝一样珍藏着,因为我从不曾想着会失去它,再者如果一直藏着而不用的话不就失去它存在的意义了吗?
它碎成两块,我小心的将它拾起,将它重新拼凑,但是一脱手就会断成两半,我想到自己从小开始不知道摔碎过多少碗碟,多少茶具,但是从来没有如此心疼过,从来没有哪次像这次一样让我叹息。其实,砚台说到底不过就是一块石头,更确切的说只是一块泥土,但它被工匠锻造成这样,或许对于这块泥土从它被制作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要被打破。我的伤感不过就是它正好在我的手里被打破,刚好它上了一些年纪,是被传承下来的东西。
我之所以叹息砚台的碎裂是因为砚台有它的价值,因为它终将会毁灭,所以我们才会珍惜,希望这样的毁灭不会在自己的手里发生,至少让毁灭来的时间更加远一些。世界上所有存在有价值的东西都是因为它终将有毁灭的时候。
对于砚台,碎了之后便再也没有用处,就好像身边的很多事物一样,爱情如是,友情如是,一旦碎裂便再也不能弥补,但是曾经挚爱的东西总会有很多的不舍。
关于“破”与“立”的问题似乎有了答案,“立”的价值在于有“破”的存在,而“破”的价值就是为了让“立”亦有价值
如果万事万物都不会毁灭我们便不会再去珍惜,如果鲜花不会凋谢我们就不会冒着寒冷深夜去守护夜来香,如果爱情不会变质我们将不会爱惜身边的那个他,就像砚台一样,不会破碎我就不会那样心疼。当然,如果人不死我们就不会理解到生存的意义。
我总以为“立”是好的,“破”是坏的,现在真的想明白之后好像也不全然如此。
我们的情感,乃至生命,都和砚台没有什么两样,我本是女娲捏土而成,我原是宇宙间的一钵客尘,在某一个瞬间被塑造成生命,有了万分感情,有了万分忧愁,有了智慧与愚钝。缘起缘灭,终将回归尘土。我有时候彻夜长坐,只为了思考一些简单的道理。我看着四周,堆满书籍的书桌,茶杯中还剩半杯未饮尽的茶水,抽屉上挂着上了绣的锁,桌脚的油漆被磨损了,突然间感到巨大的害怕,原来我和这一切都是一样的。因为缘而出现,因为缘而毁灭。
在因缘无常地世界里,在如此脆弱的生命中,最能使我们坦然的恐怕就是禅中的“平常心”。
三祖僧灿说:“莫逐有缘,勿住空忍。一种平怀,泯然自尽。”多么博大的胸襟,而他却道一句:“一种平怀”。用这样的胸襟去怀抱生活,那生命的一切烦恼与忧伤自然就灭了。因缘我们有了情感,爱、憎、愁、苦。用一种平怀释然生命,接受“破”,珍惜“立”,破后不再久久怀念。我最后还是将砚台丢进了垃圾桶。
禅中提及的大慧,是人回到主体的主观,生活中不也是那样吗?砚台我知道它终将会毁灭,却不能存心待破,而是在未破之前珍惜它,在破的时候看清:啊!原来只是泥土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