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还小,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多利来禄往,只是觉得天边的云和屋顶的鸟,是我最炽热的眼神。
1,那个姑娘
那个姑娘叫丽蝉。
我不知道这个名字是谁给她取的,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叫这个名字了。
那天天很凉,我得了母亲的敕令,让我去王大爷家借油,说是家里再来个大客人。父亲买了肉,今晚要做好吃的。
我欢脱的像个兔子,蹦蹦哒哒就去了王大爷家。一开门,就看到了丽蝉。
确切的说应该是丽蝉给我开得门,还是我自己闯了进入,已经记不得了。
然而门打开的一瞬间,我确信我看到了有生以来最想看的人。那种看了一眼就不会忘记,却又怕忘记,一直想看的人。
她是丽蝉。
王大娘远房的亲戚。听说是城里的姑娘,这几天到这里玩。
那天,我呆呆的忘记了我去王大爷家是为了干嘛。天黑乎乎的时候,母亲气呼呼的跑了来。说是客人都来了,为什么还不见我借了油回去。
我不记得当时在干嘛了,只记得我匆忙松开了手,手心里似乎还有一丝温暖。我着实记不得是不是握住丽蝉的手。以至于现在每次有人问我有没有牵过女孩子手的时候,我都会想起那一丝温暖,都会觉得我曾经确确实实握过丽蝉的手。
母亲的眼神忽然闪过了一抹不知道是不是遗憾的光。本来气势腾腾的样子,似乎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王大娘直打圆场。
我有些不知所措,脸上热腾腾的,想来是红到底了吧。我扒拉开众人,往家里跑去。到了门口的时候,转身觑见丽蝉在笑,葱白的手指掩着嘴,我叫不出名字的发髻上有那不受束缚的发丝在油灯的光下,让我看得出神。
母亲拉我走的时候,我还一直看着,想着定要找出这发髻的名字。我听闻城里的姑娘都是梳着各种的发髻,每个都有个好听的名字。
我问了母亲,问了父亲,问了那么多的人。然而他们都没出过村,最远的地方就是镇子旁的山。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城里时兴的发髻名字呢?
我想着去问王大娘,可又怕被丽蝉听到。但是想想大娘或许也不知道吧。
可是丽蝉肯定知道的。
可是,我不能问她。绝不能。
印象中,从那天起,我似乎就害上了相思的病。天天跑去王大娘家,但是却再也没见过丽蝉。
我等在王大娘家的门口,坐着她坐过的凳子,听着王大娘一遍遍说着,娃子,那姑娘就过来玩一耍子,再也不会来了。她是京城里的姑娘,大门大户,这次是跟着爹出来耍,你一个土包子。省了那份心吧。
我倔强的不挪开地儿。任由王大娘扫街的水洒了我一身。
大娘叹了口气。从此也不再说什么。
那天的大客人又来了,却带来了一个姑娘,我却也认识,似是我的表妹,幼时见过几面,大了也不再来往。表妹没有名字,村里的姑娘家,哪来的名字,她家里行三,都叫她三妮。
母亲说我也十二三了,该张罗张罗过几年娶媳妇了。
大客人只是笑。
三妮羞红了脸。
父亲在镇上一家员外帮工,自从上次已久不见回来。
母亲说,等他爹下次回来,我就跟他说。
大客人满口应承,说是我父亲在镇上帮工,是有头面的人,讲礼数的。
我却只想笑,他是不知道父亲打我的时候从不管礼数。
这次吃饭没得肉,四个人围坐在桌上,就着青菜,萝卜条,喝粥,吃饼子。
三妮突然给我夹了块青菜。
我愣了下,回头看她,她却低下了头。粗绑的辫子,灰不溜秋的脸,她手里的饼子上有明显的手印。
我一下子有些恶心,摔了筷子就走。
母亲在后边拉了我一下没拉住,我冲出了家门。
王大娘家在村东头,我家在村西头。我跑到王大娘家门口时,忽的停住,趴在那儿哇哇哭。
王大娘听到响动出来的时候,母亲也追了来。母亲上前就要打我,却被王大娘拉住了。我抬起头,看着母亲也在哭。
王大娘直叹气。
不远处三妮站着,有些局促,似乎是急哭了。直抹眼泪。
我觉得恼火,就想冲过去打她。可是我却又不想爬起来。我趴在那儿,就想死在那儿一样。
晚点回去的时候,大客人已近走了,三妮却没走。天已经黑了,三妮总不能自己回去。吃了晚饭,母亲安排她和我睡。
我有些不解,三妮那灰脸却又是一红。我有些不奈了。就回屋躺在床上。
母亲和三妮说些什么,声音太小听不清,我也懒得管,吹了灯,和衣而卧。一会子,就听见三妮摸索着进来了。
她似乎在床边站了许久,慢慢躺上了床,就在我旁边躺着。我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激动。她的手慢慢攀上我的身子。
我登时想起那饼子上的黑手印。
心里一阵恶心,回头吼道,把你那脏手拿开!
她似乎怔住了。屋子里安静的出奇,我甚至听到了我自己粗重的喘气声。接着传来了她嘤嘤的哭声。
我忽然觉得自己做的不对,转过身来想说点什么。
她却一下爬了起来,跑了出去。
隐约中我似乎看到她是光着身子的,外边那么冷,她不穿衣服,跑出去干嘛?
可我不想管。
我躺在那儿模模糊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