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教师,其自身的教育观念往往决定着他的教学理念。而教育观念的形成,最为直接的是让他随着一个孩子成长,细心观察体悟孩子的每一天生命,由之产生对教育的认知。倒并不是说教育观的产生,必须要有一个孩子的真实参与(教育观的形成的确必然又“孩子”参与,可以是童年的自己,也可以是耳闻旁观的别人家的孩子)。只是由我自身体验而言,有玉米之前的教育观是十分薄弱浅显——不明确的,或者说是可以随意改之,甚至弃之的。而当小玉米慢慢长大,不能说我的教育观明确形成,但从许多次的“拒绝”中,可以感知到脑中已然形成一套我从未用长篇大论组织起来的教育观。这个时候的“教育观”是什么,就是你吃牛排时选的是黑胡椒还是番茄酱,无关是非,不分对错,仅仅是你对教育的一种由你生活经验阅历、环境氛围所共同促成的认知。这一种认知是你的生命结晶,也是你孩子成长的沃土。不同的土适合不同的植物,也易生长出不同的生命形态。
今天小玉米去上了画画体验课。这是他第一次上课外画画课。他的绘画功底比较弱,只会画线条组成的“龙卷风”。这件事上,其实很能体现我的教育观念。可能是因为他从小就比别人长得慢(教育观的形成总有些不可更改的事实基础),所以我并不认为一个孩子绘画功底不行,有何不可。当然,如果他通过沮丧、痛苦或破罐子破摔来向我表示无助,我会采取行动,例如报培训班。但他没有,他应该是一个安全感十分充足的孩子(这是他的福气,得益于他身边每一个人,尤其是老师),他认为自己能画好龙卷风也很厉害(当然,就像2千一个月的工作是工作,一万一个月的工作也是工作)。直到前段时间,他突然跟我们说,他想学画画。这是他的意愿,我们只是他生命中两棵路边大树,他饿了要采果子吃,我们又刚好长了果子。
我的教育观是始于小玉米,也是长于小玉米的。他的每一个举动与言语都在雕琢、修正我的观念。今天的课,是画一幅白天鹅,虽然一开始孩子们着手创作的是一只丑小鸭。白天鹅需要用红笔点缀作喙,一个小姑娘已完成,她母亲大概不满意,拿来红笔又亲自上阵,惹得那小姑娘大喊“妈妈,你别画!”我看着坐在我前方不远处的小玉米,他独自做着,偶尔转过头来张大嘴巴无声地笑,朝我得意地示意。倒并是是我有怎样的育儿抱负,全然只因我懒。其他妈妈一进画室都挨在小朋友身边,我想如果我是个女儿我也会这样,但小玉米是个男孩子,可能不太喜欢我过多干涉。于是,就端了个凳子坐在他身边不远处的空地。我与他总是像两棵并行生长的树,我是女孩子,他是男孩子,我有我的父母,他也有他的父母,只不过旁人看来他比我小好多,而刚好又是我的儿子。
我知道我的教育观可能并不被别人理解,但教育观正如世间万物百态一样,只存异同,不谈对错。当那个妈妈拿来红笔自行帮助女儿的时候,我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张画真有那么重要吗?我们每个人在乎的东西总有不同。那幅画真那么重要吗?这次作业真那么重要吗?这场比赛真那么重要吗?这次考试真那么重要吗?重要的到底是什么?这些形式背后追求的到底是什么?当你的孩子在作画时,重要的是他手中的笔、笔下的画,还是他眼中的光、心里的梦?或者,是他作为这一天生命的他的存在,毕竟,这一秒的花开,与明年春天无关。
每个人在乎的东西不同,关注的角度自然也不同了。我们班的孩子进入一年级后,我不知道是否有家长已经在作高考倒计时了。虽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但对于生命而言,它并不是一场旅程,而是一本日历,撕掉一页就永远失去了,每一页都是独立存在的生命,如果我们从年初开始就筹划年末时那一顿年夜饭的菜式,那无疑是在漠视生命。被漠视是可悲的,强行被外界干预漠视自己的生命,是可怜而委屈的。我们的孩子,在许多时候都在无意识下成为大人的生命附属。我倒并不是说我们的孩子今天写不好拼音字母,读不好课文,作为家长可以仗着“尊重生命形态”而姑息。但是,当我们心里只有那本作业本时,就该警惕自己的关注角度是否有问题。正如上一段中,那幅画到底有什么意义?我们的生命参与形态(是“参与”)是否正确?如果他的行为出现需要帮助的信号,我们是否及时而适当地处理?
看了《小学语文教材七人谈》后,我对于教学也有了更为透彻的认识(或许是自以为“透彻”,实则“偏激”)。到底什么是重要的?是教材,即教学内容?是孩子的语文能力吗?还是孩子在生命这一刻丰满盈润的体验?
这大概又与我们的人生观最终汇合。当许多年后,这个叫“小玉米”的孩子变成一个成年人(我当然不会认识那个人,因为那时的“我”也不会是现在的我)——总之,成为另一对母子之后。孩子有了自己的生命追求,例如,是种田,我也没有资格评头论足,更别提指手画脚了——那是那个“我”的孩子,而于那个“我”而言,那是那个世界上的另一个人的生命形态。所以,如此而言,我只拥有当下这一个小玉米,而且,与小玉米一样,我们的生命只拥有当下。我们应该互相尊重彼此当下的生命。虽然,偶尔会忘却这一定律而匆忙,而敷衍,而失落,或乖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