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悠扬的声音像一汪清泉流进双耳。张林清楚，村西的林老头又拉起了二胡。
心里亮堂堂，张林仿佛看到一只白色水鸟飞过青天下的水田。
二胡平时就挂在林老头堂屋的墙上。手臂长的笔直竹节连着一个两拳头大的长漆盒。漆盒一面薄薄的，有炫目的花纹。林老头说那是蛇皮！他的琴弓是用马尾巴做的。张林怕蛇。张林就见过一次马，在镇上的集市。“嘚嘚嘚…”马蹄踏在碎石路上。长而直的马尾也确实随着那匹精瘦的马的走动而左右摆荡。
林老头虽然瘦小，精神却很矍铄，常常在坡上放牛。不拉二胡了，他就吹竹笛。笛声透亮。
牛儿在坡下慢吞吞地吃草。这时，一只山鹰从崖上划过……
好长时间，张林又崇拜又羡慕。
二
张林十二岁，在镇上的小学上五年级了。
张林喜欢学校。喜欢水泥砌成的乒乓球台。喜欢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路边土坡上的灌木从里纠缠的何首乌藤。喜欢高大的柳树下的石梯上，穿过书页的春风。
新来的男老师教音乐，也姓林，高大白净。
张林很喜欢林老师。林老师教他们唱歌，弹着一架电子琴给他们伴奏。儿童节，教他们吹小号。张林听说，林老师还会弹钢琴。
方芳，班上最漂亮的女生。她坐在第一排，长长的马尾辫很好看。张林知道，她也会弹钢琴。
听同桌说，方芳似乎是方校长的女儿。
张林的爸妈是农民，他的家里没有钢琴。
甚至，张林都没见过钢琴。
三
一天下午，班主任赵老师带着张林以及几个男同学打扫学校的一栋小楼。
小楼三层，已经很破了，空着，很久没人住，听说是曾经的教师宿舍。
走过了长长的花台，和一段煤屑路，是一段土坡，几个破损的花盆埋在土里，花盆里丛生的是一种带着钩刺的像荆棘的植物，开着花，红艳艳的，像血。花开得密，花香却不明显，感觉偷偷摸摸的。赵老师说那是蔷薇。
对于张林来说，还真是不虚此行。在沉积了不少灰尘，杂乱的一间间屋子里，张林真是见识了不少宝物。贴在墙上的名叫“芥子园画谱”的画，一本《拇指姑娘》连环画，小指厚的半本汉语词典……咦！竟然还有只剩一个球的地球仪哩！
张林还发现一件“怪东西”。这东西大概手腕粗，一拃还多的一节木头，中空。正中间却是实心，垂直连着和木头相当长的手指粗的木柄。细看，两边空的部分，还被对称的切了缝。明显配套的还有角落里的一根小木棒。都是黄黄的。摸上去滑溜溜，明显漆过了。
“邦！邦！邦！”张林用木棒敲了敲，很响。
张林怀疑这是件乐器！这一发现让他欢喜极了。
“嘿！看我找到了啥！‘邦！邦！邦！……”张林对着同行的伙伴炫耀
“这是啥？听起来好像和尚敲的木鱼……”伙伴好奇又羡慕。
“切！这明明是件乐器！虽然我不知道叫啥。”张林对这件“乐器”喜欢极了。
赵老师同意张林带走这件“乐器”。
“邦！邦！邦！……”回来的路上，张林一路敲，一路蹦蹦跳跳。脆实的声音惊动了过往的鸟儿，和那开得正艳的蔷薇。
四
放学了。张林飞也似的到了林老师跟前。
“林老师！林老师！看！这是啥？”张林带来了他的“乐器”。
“咦！这不是只梆子嘛！你在哪儿找的？”林老师拿着张林的“乐器”，瞧了瞧。
“原来它叫‘梆子’啊！”张林惊喜。“下午打扫的时候发现的，赵老师给我了。”
“那，林老师！它是乐器吗？”张林急切地问。
“算是吧。”林老师确定了。
“那你教教我吧！”
张林一把抓住林老师的手，张大了眼，眼珠像是阳光下晶亮的玻璃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