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事情经过了多年的沉淀,再次提起就变成了故事。
母亲穿着年前给她买的新衣,手里是一起买的紫红绒线帽,一场病让她明白了生活的珍贵,日渐好转的状态让她又燃起了生活的希望,穿着新衣,她看上去美美的,父亲不再干扰,母亲成了家里的女王,笑容渐渐爬上了她的脸庞,话也多起来。
今天天气好,按节气就要进入八九的时光了。太阳温暖,天空湛蓝,没有一丝的云彩,真是一个风和日丽好日子。陪着母亲和父亲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我也享受一下慢时光。
母亲幸福的样子洋溢在脸上,她慢慢和我聊着天,说着往日的生活,父亲坐在一旁没有说话,一会儿搓搓手,一会儿看看说笑的我们,脸上皱纹日渐舒展,不知又进入了怎样的世界。
母亲说起我们的小时候,总有说不完的话。我歪着头看着她,听着熟悉或不熟悉的过去的故事。
母亲说:小时候的你呀,喜欢玩水,每次洗衣服总去帮忙,小手忙不停地学样洗衣服,弄一身的水也不怕;每次下雨还偷偷跑去淋雨,踩着水花高兴地大叫,嘴里念着学到的儿歌,“下雨啦,下雨啦,小草要发芽,小树要长大!”
我说,这么可爱的自己,我怎么可以忘记?
母亲说小妹,她小时候好睡觉,有时吃着饭也会睡着,有一次晚饭吃得晚,吃着吃着从椅子上跌下来,却没有摔伤,这个我还记得。
我说,那时我也就七八岁,在家看着弟弟妹妹,因为小妹一天没见你们,早上醒来你们走了,晚上干活回来太晚,我做好了晚饭,妹妹非要等你们回来一起吃,结果因为太困了,吃着吃着就睡着了,一下从椅子上摔下来,大哭,抱起她没找到哪里摔伤,没吃完饭就抱床上睡觉了。
母亲又说起调皮的弟弟,有几次天黑吃饭了还不回家,我们满村里去找,隔壁小冬说他们一起玩没找到弟弟,可吓坏了我们。你爸生气啦,家里仿佛布满了乌云。
我说,我想起来了,那次我边哭边找他,脑补会不会丢了,或者……终于在邻居家门口的玉米秸堆里找到,弟弟正睡得香,又累又饿的父亲盛怒,一把拉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拳打脚踢,我边哭边抢过大声哭的弟弟,任由那有力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我偷偷擦掉眼角流出的泪水。
母亲拍拍我的背,那时你们都还小,转眼就长这么大了,一个个做了爹妈,在妈的眼里都还是那个没长大的孩子。
我说,妈,我记得你给我唱过的那首歌《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轻哼着歌,熟悉的旋律,时间回到几十年前我小时候的模样,曾一次次梦回,一次次泪醒,一次次走入旧时光,看母亲有些思考的样子,也曾这样一次次听她讲小时候的故事,如同翻开旧时照片,一张一张展现在眼前。
那时候已经包产到户,每家种着自己的地,爸妈很能干,每天将汗水洒在田地里,每到丰收的季节更是辛劳,干活都会到挺晚。
记得夏日里在麦场打完小麦,我和妈妈往家里走,农村的路上没有灯,月亮就是最好的光源。有时月亮格外地亮,朵朵的白云在蓝天上飘着,妈妈指指月亮让我看:“看月亮多么漂亮!给你唱支歌吧。”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那是在收音机里听过的,妈妈学得快。曾经问过妈妈为什么喜欢这首歌,妈妈说心里高兴啊,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挨饿了。经过了多少苦难的岁月,妈妈才盼到今天的好光景啊!我边走边听妈妈讲她小时候的故事。
妈经历过最困难的几年,那是十二三岁的时候,没有吃的,姥姥就想办法弄些树叶,当时槐树叶是最好吃的,早早被人抢光,柳树叶要用水泡掉苦味,再加些玉米面,地瓜面蒸成窝头,就是可口的饭,妈也吃不饱,可还要给镇上上学的二哥,也就是我的二舅舅去送饭。
镇上离家有八九里地,来回走着,舅舅也舍不得吃,最后窝头放得长了毛还要吃掉。当时妈妈往回走时天已经黑了,也是映着月光回家,又累又饿不知道害怕,她把自己的窝头给了哥哥,可是回到家也没有吃的,只能喝点稀粥。那时有好多人饿死,能活下来很不容易。
我们小时候父亲母亲常说,好好干活有好收成就不会挨饿,人懒才会被惩罚。因为走过了苦的日子,非常珍惜生活,让我们不要浪费粮食,我们也从小养成了节俭、勤劳的生活习惯。
妈妈说她的小时候没有穿过新衣服,她又是家里最小的,总是穿哥哥姐姐不知补过多少次的衣服,穿新衣简直不用想,做为小姑娘的她也想着有件漂亮衣服啊。
后来姥爷去了省城上班,总会挂着他这个小姑娘,记得我们小时候,妈每次去看姥爷姥娘,他都会给我们买那时很是稀罕的“钙奶饼干”“大白兔奶糖”带回家,也算是对母亲的弥补吧。
当有了我们以后,每到过年,母亲总会想着办法为我们做新衣服,早些时候凭票买布紧张,母亲会想着法买些布头,把旧衣改造成新的花样,每每初一我们都会穿上,到街上去显摆显摆,可是因为布票有限,每年给我们做了,她和父亲却总还是舍不得!直到80年代以后生活慢慢好起来。这些过去成为我讲给儿子的故事。
在农村一年最忙是秋天,秋天是丰收的季节,收玉米、收地瓜、收花生,还摘过棉花。我们家的生活也在父母的辛勤劳动下越来越好。后来我们都上了学,慢慢地每年都有新衣服穿,实现了有银行的存款,成为“万元户”,见到越来越多的好东西,实现了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梦想。
妈在家是最小的孩子,因为家里贫穷只上了小学,再没去镇上上初中。可是妈却是那么喜欢上学。老姥爷是私塾先生,我们小时候妈不止一次和我们学着老姥爷给孙辈们读诗书的样子。
她一手拿着一本书,一手背在身后,摇头摆脑的读给我们听,惹得我们哈哈大笑,这成为我们玩儿了好久的游戏,现在脑中还会出现一个长着花白胡子,穿着长袍的老者读书的样子。这也是为什么妈再苦再累也要让我和妹妹上学的原因,因为她自己没有机会,把希望给了我们。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熟悉的歌声引发过去生活的追忆,而过去再也不会回来……
现在的生活不愁吃穿了,有了新鲜的东西我会想着让爸妈接触一下,有了好吃好喝的也让他们尝试一下;以前过年买新衣,爸爸总是不舍得,现在给爸爸买了穿上他也是很高兴,他不再因为不能回老家过年而发火。
人老了,孩子在哪哪里就是家,想家了就在一起讲讲过去的故事。
父亲少言寡语,母亲问吃什么?他会说,做什么吃什么!母亲扭头和我说,看看你爸,现在他最有福气!又转向父亲,那你做什么,我吃什么吧。父亲笑笑,我也转向父亲说,爸,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他哈哈大笑,知道在和他开玩笑,于是又是三人一阵大笑。
到了孩子这一代,又是天翻地覆的变化,更是遇到了最好的时代,国家发展迅速,一切走在向更高科技前进的路上,全国实现了消除贫困的目标,再也不会有人吃不上饭、穿不上衣,我们都要为祖国的昌盛贡献自己的力量。
我有时也给儿子讲我小时候的故事,他好奇我看什么书,有什么好玩儿的?
我告诉他,我上中学时能够找到的课外书只有《少年文艺》、《故事大王》等,还是要在餐费中省出钱来去租来看,像宝贝一样,如饥似渴般。而现在的孩子们想看什么书简直都能买到,记得儿子光是沈石溪老师的动物小说就满满一箱子,足有五六十本!
我说我小时候,可以玩儿的游戏是户外的一些活动,跳绳、踢毯子、投沙包、玩泥巴,既能锻炼身体、又能保护视力、还能做到手巧心灵,没有那么多人近视眼……
儿子很是羡慕,却不会去做,他有更好的游戏玩儿,学习、做游戏、进健身房健身……更多的吸引力,却也锻炼了头脑,学到更多的知识,是我们那时想也想不到的啊。
社会在不断地向前发展,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故事,好的传统在故事的传播中一点点传承,而随着社会的变迁又会有新的物件、新的生活方式出现,也在进行着一代代的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人还在,故事已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