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禾出生后，大田播种基本结束了，剩余就是点瓜种豆的一些零星活，谷雨过后天气更加暖和，汤袭龙的母亲事先挑选了一升子大豆（敦煌本地把蚕豆叫大豆），先在瓦盆里泡了两天出了芽，便摞了棉衣拄着手杖挪着一双小脚领着虎子，在庄前屋后的地埂上一前一后点起了大豆丶，奶奶用铁铲在埂子的斜坡腰，撬开一个缝，虎子扔进两个豆子，奶奶再往前撬下一个缝，虎子也提着布兜像只兔子向前蹦一下。

  奶奶一边种大豆一边给虎子讲故事：“从前呀，有一对年轻穷夫妻，住在村子里，女人好吃懒做，成天睡到太阳老高才起床，什么也不肯干，只照会着镜子打扮，家里只能靠男人上山打柴换点钱回来度日，女人总是埋怨穷，日子倒也过得还算平顺。”

  “一天男人上山打柴，路过一棵大树，见到一条受伤的蟒蛇奄奄一息地躺在树下，男人见蛇眼泪汪汪挺可怜地，就把蛇抱着放到了树洞里，还把身上的两个馒头放在蛇的嘴边，然后用树枝枯叶盖住了树洞才下山。”

    “往后男人继续打柴，可说也奇怪，每天男人到山里，总有折好的干柴像等着他拣，男人很快就能打好柴禾下山了。”

  奶奶讲到这儿，一条埂子的大豆已经点完，奶奶说明天再种再讲，可虎子不依不饶一定要听，于是两人又到水渠边开始点大豆。

    奶奶继续讲：“有一天啊，这个砍柴郎在山上梱好了柴禾正准备下山，忽然一个苍老陌生的声音从山崖的洞中传出：‘明天皇帝要出榜招纳天下贤才，今天有人会给你送去书和笔墨纸研 ，你晚上睡觉时就把书枕在头下，研台和纸放在书边，睡觉时右手拿着笔，明天一早你就会有了学问，高中秀才。’砍柴郎左右寻找也看不见说话的人，这时那个声音又说道：‘你不用找，我是你上次相救的那条蟒蛇，以后你有事就来这里，对着山崖说，我就知道了。”

“砍柴郎把柴背到集市上，一个下午没有一个人过来问他的柴禾，直到太阳偏西，一个驮背乌头青面大汉，用一根竹杆一前一后桃着两个包袱，来到砍材郎前面说：‘你一担柴，我一担书，一头挑日月，一头挑秀才。”说要用自己的书墨担换砍材郎的柴禾担，砍柴郎眼看自己的柴禾一下午也没个人问津，便换了个轻巧担儿回家了，回到家里媳妇见男人没有换来麻钱，也不给烧饭，男人只能把小担儿挑到柴房，吃了口干馒头，喝了口凉水，坐在柴草上叹气，他顺手打开小担儿上的包袱，前头是一摞书，一支斑竹笔，一叠宣纸，后面的包袱里是一付硕台，一块清香四溢的墨。”

“男人想起白天砍柴时听到的话，反正也是要睡觉，便把书摞枕在头下，纸研放在头边，右手握着毛笔在柴草上躺了下来，也许是白天辛苦的原故，一躺下他就睡着了，梦中一轮双层彩虹下，一位俊秀的书生立在一片祥云端头，高声宣到：‘下面的草头秀才听好了，我乃魁星真君，今天托洞府神君之请，为你添才来了，随我一起来。”

“说着，草头秀才变驾着轻云穿越了三山五岳，来到了长安城文庙内的碑林石刻十三经前，一班先贤早已等候，王羲之拿着一支斑竹笔在他头顶上点了一下，喝了一声：‘草头秀才拿好了！’便把手中那支斑竹笔递到了他手中，草头秀才接笔过来饱礁青墨，便在宣纸上照着石刻真经抄写了起来，开头还有点把做，三五行后便越写越顺，笔走龙蛇，挥洒自如，一人忘情地写了起来，直到天方欲白，猛然间一只长脚蚊子咬他一口，草头秀才伸手抓痒，便醒了过来，原来还是躺在屋顶开着洞的柴房的草堆上。奇怪的是手里拿的斑竹笔，还墨汁未干，留有一股清香气。”

  “砍柴郎正在少钱产思想梦中的草头秀才写过的文章，忽然感觉到自己识得了许多字，还记住了很多文章，不禁暗暗纳蒙昨天山中的说法。这时只听村中的街道上敲锣声后有人高声宣布：‘皇帝新诏：凡有真才实学青年才俊，不分行业贵贱，速到县学应试选拔，高中者分官进爵，朝庭任用。当，当！”

  “砍柴郎一听正与昨天山崖所说相合，便换了身干净一点的衣服，挑了柴房里的小担到县学里应考去了。”

  “题目发下来一看正是昨晚他写过的文章，于是砍柴郎略加思索，手握斑竹笔，洋洋洒洒地写了起来，那字呀写得光鲜漂亮，那文呀理顺义达，把个主考官看的心花怒放，手捧着锦绣文章晋献给皇帝请功去了。”

“第二天一早便有官差，来到砍柴郎的家报喜，皇帝看了他的文章龙颜大悦，要面见他，给他官坐。”

“砍柴郎要上朝，没钱置办衣帽，他便来到山里对着山崖说：‘洞府真君，有了学问，没有衣帽，怎么上朝？’”

“山崖上还是那个苍老的声音：‘回家路口挑柴换担便有。”

“砍柴郎看到身旁已为他备好了一担柴，他虽对再挑柴担已有厌烦，可人穷志短，也只能忍着再挑一次。”

“下得山来经过一处衣帽铺，有人叫住了他问：‘衣帽可愿换柴禾，砍柴郎正怨柴担沉重压肩，便情愿换了。扁担一头挂衣裤，一头载鞋帽，回了家，懒媳妇早已听说砍柴郎要做官，早早做好了饭菜等着，见男人回来殷勤侍候，男人吃着饭菜，女人左一个郎君，右一个秀才，还摆了难得的烧酒，几杯下肚秀才便得意地说起自己如何救了洞府神君，如何有才要去上殿当官，只是没有说那大青蟒蛇。”

  “酒足饭饱，穿上换来的新衣帽，砍柴郎焕然一新，果然一表人采，神情飞扬，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与前大不相同。”

  “ 三天后，秀才来到了京城见到了皇帝，皇帝见他一表人才，又听说他砍柴出身，就封他个草头秀才，专管天下的山林草场，授给了他官印，发给他俸禄钱财，赐给了官邸，还坐上了官轿。”

  “可是京城官多房少，秀才媳妇嫌房小，叫他请洞府神君帮忙，换所阔气点的房子。”

  “于是秀才又来到山崖下，说明了来意，蟒蛇说：‘你回去，你对门的刘侍郎升了官，外放出京，我托梦给他，让他把官舍赐给你。”

  “秀才回来后第二天，果然刘侍郎请他去赴宴，席上说：‘家父沉疴旧疾卧病多年不起，昨夜神灵托梦，秀才是神助贵人，让我将房舍赠于你，家父疾病自愈，今早家父口吐一钵黑色粘团，身体大好，我家本来资产雄厚，万望您别推辞，接受所赠，以了父愿。”

  “于是草头秀才有了宽敞气派的官府。”

“忽一日，皇帝寿辰，大臣们争相献礼，草头秀才无礼相送，偶尔听人说：‘若能献得夜明珠，就能官拜丞相。’草头秀才连夜奔到山里对着山崖说：‘有了衣，有了房，官小无礼送皇上，求你送颗夜明珠，好助恩人官拜相。’蟒蛇听了犹豫了半天，还是从口里吐出一颗鹅卵大的夜明珠给了秀才，这夜明珠是神蟒的信子，是千百年采天地日月的精毕修炼而成，采了这夜明珠，原本青翠山崖上的草木松柏没了光采，瞬间枯萎了一截。

  “草头秀才回京把夜明珠献给了皇帝，皇宫瞬间变得金碧辉煌，龙颜大悦，草头秀才官拜丞相，真个前呼后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享尽荣华富贵。”

  “皇帝有一宝贝女儿，生得个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貌，真个美若天仙，可惜有一心口痛的毛病，国师开出药方，有龙胆凤肝才能医好公主的病，这凤肝虽然难求，但彼佛国印度有白孔雀其肝便是风肝，这龙虽没人见过，可成精的蟒蛇便有龙胆，于是皇帝发榜，有人能献龙胆凤肝治了公主的心痛病，便招他为附马，嫁公主于他。”

  “丞相一想到美貌天仙的公主就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他想快死的蟒蛇命都是他救的，它还有什么不能给他？何况只是一颗小小的蛇胆。”

  “于是他上报皇帝说他能摘得龙胆，皇帝龙颜大悦，丞相眼看就要做了附马爷。

  “于是丞相快马加鞭到了山里，对着山崖说：‘我救府君性命悬，官拜丞相登大殿，可惜公主心痛病，龙胆换得附马冠。”

“蟒蛇听后，流出了一行清泪说：‘我的命都是丞相救的，今日丞相要用我的胆换得附马冠，娶得年轻美貌公主，我不敢推辞。’说罢张开大口让丞相探身去摘蛇胆，丞相从蛇口中双手抓着蛇胆，用力摘取，把蟒蛇疼得死去活来，一扭身无意闭嘴把个丞相吞入了肚里，可又吐不出来。”

“于是人们编了一个赞子世代传唱

山中砍柴一儿郎，救得蛇命登朝堂。

锦衣华府享富贵 ，人心不足蛇吞相。

一切都化为了乌有，留下一段揪心的人心不足蛇吞相的传说。”

  汤奶奶望着渠的远处，对似懂非懂的孙子说“这渠的远处，也就是尽头，咱们就不奢望种那么远了，回家吧。”于是奶奶挪着小脚，孙子搀扶着奶奶，个拐着向家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