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来命名的博物馆,我走过的还真不多。听到这个名字,自然就让人脑海中起了一个波浪:这是个什么样的博物馆,似乎很不一样呀?
果然是不一样。
此馆位于洛阳市中心“王城广场”的中央,地理位置独特。博物馆入口是在地下的,像是那些开在地下过街通道的“人防商城”。门票30元,有四位同学是免票的。
其实整个博物馆主要的结构只有一个展区,也就是一个大型的车马坑。这个车马坑原本是南北两座,虽然连在了一起,年代却有所不同。其中北边的一座规模巨大,国内罕见。这些马车大部分比较完整,木结构的车身与泥土被岁月黏在了一起,土中有木,木中有土,已经无法分开。与狭小的车厢对比,车轮堪称巨大。
最令世人瞩目的是现存唯一一辆“驾六”车马遗址,这个遗址直观展现了古代文献中“天子驾六”的记述:六架完整清晰的马匹骨骼整齐的一字排开,中部车辕后方,是一架遗存完整的马车。这架马车规格不同,轮距大于其他车辆,与随行马车一起组成一个车队,展示了周天子出行列阵的恢宏场面。
特别的是,车马坑内还有许多狗的骨骼。车马坑里怎么会有狗呢,难道是古中原也有御狗拉车的传统?马匹的骨骼排列的都很整齐,而狗骨排列的很分散,姿态各异。为什么会这样呢?
因为那些马显然是被杀死或打晕排列整齐之后埋葬的,而那些狗极有可能是被活埋的。狗不可能是用来拉车的,只要想到了这个词语——声色犬马——你大概就会猜到这些狗为什么跟车马葬在一起了。它们或许是主人的宠物,或许是猎犬,伴随主人外出狩猎,然后就在这样一个虚拟的场景中作为道具牺牲了。
我只留下了这具狗骨的照片。这是一条小狗,体型不大,是直立在坑中的,而不像其他的趴卧着。它的头上覆盖着一块石头。按照这个姿态来推测,这条小狗在人们向坑中填土之时,惊恐万状地窜至坑边,踏着纷纷落下的松土,极力攀住坑壁向上逃命。但是,填土的速度还是太快了,它的身体逐渐被掩埋的越来越深。可它还是拼命向上钻,整个身体都直立起来。坑很深,它越接近坑口,离外面的人越近,也就越容易被外面的人击打到。终于,就在将要成功逃离厄运的时候,它的生命倏然中止了。也许它就是被这块石头重击而死,也许是有人用这块石头压住了本就呼吸困难的它,然后在大雨般落下的泥土中绝望的窒息而死。在地下经过了漫长的两个千年,它和那块致其于死的石头重现于人类面前。还有些狗骨匍匐在车厢之下,赫然在目。应该是被埋时躲在车厢下的空隙中呼吸着残存的空气,但是那狭小的空间注定了不足以延续它们的生命,而厚厚的土层最终压塌了车厢,它们曾经逃生的空隙也不复存在。
当我们今天再看到这些白骨,难以接受人们只从“史料”的角度来看待这一切,难以理解人们只是饶有兴致地从这些遗骸中发掘“知识”,难以苟同人们只是在这里“猎奇”。冷冰冰的知识,冷冰冰的历史,真的能让今人“以史为鉴”,珍惜并改善今日的世界么?如果只是让孩子们这样去研究,去学习,这种研究和学习的代价是不是太大,这些知识的副作用是不是太大?什么样的研究和学习,值得我们用对生命的敬畏和热爱去交换呢?
还好,我从孩子们这里看到了【温度】——那种带着温暖的态度。看得出来,这些不再活泼的狗触动了孩子们的心。他们真是一群幸运的孩子,有机会接受温暖的教育。
天子驾六,诸侯驾四,大夫驾三,士二,庶人驾车只能用一匹马,等级不同,规格有别。这是周朝礼制。为什么在后来“礼崩乐坏”,其原因众说纷纭。只能说,不是出于爱的“制”,不论多么完美,都是要“崩”的。如果当初制定规则是出于爱,而执行规则者在过程中逐渐失去了初心,不再因爱而制,只是因制而制,那这些规则就离崩坏不远了。对孩子的爱护和教育,何尝不是如此呢?
经常能够看见,用心良苦的人们,用学习磨灭了孩子对学习的兴趣,用旅行让孩子对景色变得迟钝,用爱护麻木了孩子对爱护的感恩……
天子驾六博物馆是中国唯一一处以原址展示的博物馆,这座地下建筑规模不大,甚至让人感觉小的对不起门票钱,解说员也许是感觉孩子们对一个车马坑不会有什么兴趣,以很快的语速结束了讲解——然而这里却令人印象深刻。
这已是本次游学的第四天,艳阳高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