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解雨臣

“这是哪?”指腹划过一片凹凸不平,我知道,这是粗粗开凿出的石壁。空默的,没有一丝回音的,仿佛置身广阔寰宇。

我什么都看不到,不是因为身处幽闭,而是,我已经瞎了。

扯掉束在眼间的薄纱,好像,有什么粘稠的液体流下,我猜,应该是猩红的吧。

我艰难的咽下唾液,喉头干涩,略有腥甜。看来自昏迷到这已有两天了。是谁呢?困住我?还是想让我死?

解家家主的身份让我难得不保持警惕,想必是载在了熟人上。头痛的厉害,有种宿醉后的无力感。

我仿佛看到灯影幢幢,他与我相对而饮。酒气氤氲,他的脸我怎么也看不清。心中起了结,难受的紧。

我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吗?活下去是为了什么呢?继续看人心险恶,在尔虞我诈中艰难游转吗?没有给我生的权利,那就让我死在这罢。

人生三十载,现在发觉才像是大梦一场。罢了,罢了,这世间已没有我留恋的东西了,或者说,从来就没有过。为家族,为他人而活的宿命终于要结束了。哈,就让我在这,阴冷封闭的石室中,回忆回忆残存的美好记忆,然后笑着奔赴黄泉吧。

是啊,我太累了,不想从这里出去了,安安静静的死去,难道不好吗?

会有人记得我吗,如果有,那也不枉人世间走一回。

头好沉啊,好想睡一觉,睡吧,睡吧,不要再醒来了。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何妨锦囊艳骨留,一抔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馅渠沟。”

海棠花残,纷纷扬扬漫天际。

汪川

我看着他,他靠在甬道的石壁边,头发有些长了,垂下来,盖过了眉眼。他扯下束眼的白纱,双眼紧闭着,阖着眼的样子很是温润。

看他轻叹一声,眼中的泪带着血流下,在他瓷白的脸上划过一道痕,真是,好看的要死。

其实接到这个任务,我还略有犹豫,现在看来,真是自己运气好。

他的头低了下来,好像要睡了。他叫什么来着,解雨臣,真好听。不过命是真不好,被组织关进来的人,下场都不太好。

他是因为什么原因呢?好像是族长与另一个人的一场赌约,不过一颗棋子。可怜哎。

解雨臣许久没有动了,忽而想起他这两天滴水未进,不会死了吧?急忙跑过去,把他拉起来,身子软软的,拨过青丝,探了探额头,发着烧呢。

这可难为我了,这地下什么都没有,连食物和水都是族长按时传下来的。拖着他的姿势很不舒服,索性打横将他抱起,很轻,比女子还要轻。

他的小脸烧的有些红,晕在脸上,像是涂的胭脂。听说还会唱戏,这模样,恐怕是要勾走不少人的魂。

我在想什么呢!真想给自己一巴掌,他快要死了。抱他进了我的房间,其实不过一间石室,简陋的很。把他放在床上,掖了掖被子,想要去寻些吃食。不料袖子被扯住,“别走”声音哑的紧,可还是好听。回头看了看他,双眼紧闭着,眉头皱在一块了,不知做着什么梦。

在梦里被抛弃了吗,为什么我有些心疼呢。搞笑的吧,我看多少人,在这封闭的地下接待过多少人,他们对我来说不过将死之人,我只要完成任务就行了。呵,还是男子,不会的。

屋中寻了一圈,半点能吃都没有。这也不怪我,上个任务结束后,就该我休息几月了。谁知没过几天,族长又寻到我,族长的面色不是很好看,说是有紧急任务,便是又下来了。

我拿了一根新毛巾,去甬道尽头的池塘浸了水,没办法,没热水。回到石室,用毛巾给他擦了脸,手抚上他的脸,温度降了不少。脸上的血被擦净了,一张脸便毫无保留的展现在我眼前,这脸,没有表情的时候都让人心神荡漾,若是再做出一点表情,那简直是迷人心智。

幸好我没有如此癖好,若是放在古时,想必必是哪个达官贵人的娈妾,养在屋中,日日流连。

不知为何总会想这些东西,也许是他和以往我所接待得人都不一样吧,哪有这么好看。我无奈的笑笑,是该找个女朋友了,对男人都生出了这种心思,可见多寂寞。

从族长那拿了这几月的必需用品,很大一口袋,不知是放在地上的声音太大,还是他敏锐的感知能力。他的头偏了过来,双眼睁开,眸子漆黑一片,毫无光亮。被他定定盯着还是很不舒服,不过族长说他已经看不见了,听说这也是赌局的一部分。可惜了,这么美的眼。

他没有说话,他可能也知道问不出来什么,听天由命吧。给他喂了点水和几勺罐装的八宝粥,他手撑着床,微微起身方便我喂,温顺的想让我摸摸他的头。好可爱的小东西,真想揉碎了填在心头。

吃了东西,气色好了不少,又睡了过去。

我坐在突出的石阶上,点了一根烟抽着,我许久没抽过烟了,刺入鼻腔的烟让我一阵难受,拼命想咳出来,又怕吵了他,只好用手掩住口鼻,小声闷咳着。

想着族长这次给我的任务,心就不住的颤。

“你这次扮演好一个哑巴就行了。”族长坐在太师椅上,呼出一口烟。

“就这么简单?”不知为何,我有些担心。

“当然不是,照顾好他。让他在三个月时间爱上你。”族长半眯着眼看我。

“这恐怕有点难,女子还好说。”“他难道不比女子更动人吗?”族长讪笑着,说着又换了脸,双眼凶狠,“若是做不到,不仅他死,你也得死。”

我咽了咽口水,“他可以活吗?”

“哈,这么短时间就爱上他啦,果然一副好皮囊。想让他活吗?若是他三月后猜到你是吴邪或黑瞎子,他便可以活,没被猜到那个人就得死,或者两个都死。

还有一个办法是……这也是我最感兴趣的。”族长的笑带着某种兴奋,“他亲手杀了你。哈哈哈……”

看来不光是解雨臣,连我也是这场赌局的棋子,哈,还说别人可怜。

临走前,族长拍着我肩,“你的各方面都符合吴邪和黑瞎子,我们已经去掉了解雨臣关于这两人的记忆。好好干,你们都能活。”

虽然我不认识什么吴邪,黑瞎子,但我平生最痛恨杀戮,说着都能活,不过我与解雨臣罢了。生为汪家人,这一点无非是致命的,原来被留到今日的用途是这样,作为迷惑他人的一张纸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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