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天空刚烈,阳光杀气腾腾。我坐地铁四号线,从双桥站出发,去成都杜甫草堂。列车沿着轨道,在大地的腹部疾行。一路激动又忐忑,唐代诗圣的生活遗迹就要随着一千三百多年的时空隧道,缓缓来到我眼前。
从草堂北路出来,四周的店铺建筑已经出现古迹,转弯处的两块大石头上均刻有杜诗。一种浓烈的文化气息迎面扑来。
我一路左顾右盼,一直在猜想哪一家是诗人喝过酒吟过诗的铺面?哪一片风景有过诗人的驻足观望?哪一块是诗人踩踏过留下最深印迹的路面?
杜甫(公元712年--770年),字子美,自号少陵野老,因任工部校检郎,而又被称做杜工部。河南巩县人,生活在唐王朝由盛到衰的转折时期,一生坎坷,终不得志。因其在诗歌创作上所取得的辉煌成就而被誉为"诗圣",诗作流传至今约1400多首。
公元759年冬天,杜甫避安史之乱入蜀到成都,在朋友严武的帮助下,在浣花溪畔一颗高大的楠树旁盖起了草堂。草堂初成时占地一亩,庭院里有池塘、水井和引水的连筒。杜甫还栽下各种树木,开辟了菜园和药圃。
远离干戈扰攘、哀鸿遍野的中原,眼前呈现的田园景色,使杜甫多年劳苦忧患的身心得到暂时休息。乡居的草堂生活时光,他亲近自然、花草溪树、春雨秋月,并被他细致入微的写进诗歌中。
一首《春夜喜雨》: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一首《绝句》: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就是这个时候难得的轻快明丽之作。
然而生活的艰辛,政治的不得志,国家的动乱,人民的颠沛流离,让闲居生活的杜甫时喜时忧,就像春天里变化的天气。肆虐的秋风掀破草堂的屋顶,风雨交加的夜晚,孩子们上哪儿去睡?不眠之夜他期盼天明。突然想到,寒夜中无法入睡的不止我一家,要是天边突然耸立起千万座大厦,使流离失所的人们得以安居,我即使冻死也心甘!这种推己及人,舍己为人的品格,是杜诗的精神,也是草堂的精神。
这首《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罥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
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公然抱茅入竹去。唇焦口燥呼不得,归来倚杖自叹息。
俄顷风定云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布衾多年冷似铁,娇儿恶卧踏里裂。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自经丧乱少睡眠,长夜沾湿何由彻?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抒发忧国思家、伤时感事的情怀,成千古绝唱。
成都武侯祠博物馆是闻名海内外的三国文化圣地。始建于公元223年,是全国最负盛名的诸葛亮、刘备纪念地和唯一的君臣合祀庙宇,也是全国影响最大的三国遗迹博物馆。其中杜甫在草堂时所作的《蜀相》: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三顾频频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对于壮志未酬者,它既是颂辞,又是挽歌。它囊括历史,融汇古今,语言凝炼而内涵丰富。成为武侯祠历史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765年,杜甫离去后,草堂被西川节度使崔宁之妾任氏据为私宅,后舍宅为寺,但仍有部分任其荒芜。当岁月即将抹去草堂最后的印记时,五代诗人韦庄寻访到其“驻砥犹存”的旧址,并重建草堂,到北宋吕大防再建时,草堂开始具有纪念性祠宇的含义。南宋初张焘在草堂四周树起了许多杜诗碑,明代朱樁在草堂前起工部祠及两旁的庑殿,清代则在祠内增添了宋代诗人陆游和黄庭坚的塑像作为配祀。民国时期连绵的军阀战争,草堂一任风吹雨打,凋敝破败。
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后,在全面整修草堂的基础上建立了杜甫纪念馆。1961年,杜甫草堂被国务院公布为首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随着社会影响的扩大,草堂扩展成为一个占地270亩的历史文化名人纪念性博物馆。并于1985年正式更名为杜甫草堂博物馆。
我从草堂博物馆北门入馆,正面是听雨轩。左侧一径活水绕竹而行。走过了水榭,一览亭,扇叶亭,经唐代遗址,途中有杜甫千诗碑。过花径,插浣花祠,入茅屋旧居,路遇少陵草堂,碑亭,绕茅屋水槛,到工部祠,然后在水竹居,柴门,恰受航轩,水槛处流连,最后到诗史堂、“草堂留后世”陈列室、“诗圣著作千秋”陈列室,经过大廨,从正门而出。
整个杜甫草堂最大的特点之一:水流呈网状,细水长流四通八达。所有的槛、亭、轩、榭,居,都是水聚集较多,岸边修建的可以供休息观赏的地方。或成塘,里面有荷叶,游鱼,岸边有垂丝海棠或者垂柳,或水流到高处,突至地势低落,出现瀑布。水跌跌撞撞的溅起飞花。
特点二:因土地被水流隔成一块一块的,水土丰饶,植被茂密。梅竹、樟树、柏木、刺揪、楠木、银杏树、黄葛树……皆高大粗壮,密密匝匝,错落有致。搭起了千里绿荫凉棚。林间鸟类繁多,只听到此起彼伏的声音:“li gui yang ”、"guo guo "、“yuo he yuo he ”、“ji ge ji ge ”、“ji ji ji ”、“gu gu”…….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黄鹂鸟的叫声。
特点三:唐代遗址是草堂出土的文物,展示了诗人生活时期的物品。有大碗、小碗、双耳壶、四耳罐、盘口瓶、钵、双耳盒、粉盒、石臼等生活用品以及草堂时期的建筑材料和工艺。
诗史堂正中是杜甫立像,堂内有历代名人题写的楹联、匾额。“诗圣著作千秋”和“草堂留后世”陈列室,珍藏有包括宋、元、明、清历代杜诗精刻本、影印本、手抄本以及近代的各种铅印本,还有15种文字的外译本和朝鲜、日本出版的汉刻本120多种,是有关杜甫平生创作最丰富、保存最完好的一千多首诗,馆内共珍藏了20000册资料。浣花祠内有各代书法家杜诗书法木刻展。洋溢着历史的厚重感和强烈的文化氛围。
而游杜甫草堂,最灵魂之所肯定是草堂故居。这是诗圣生活居住的地方。房子一字排开,两侧有环抱。墙壁是用纵横交织的竹编作为骨架,外面筑黄泥。屋梁上屋檩屋椽全是竹子的,屋顶是压紧的茅草。木门上部是镂空的格子花纹,所有的窗户都是竖型的木条。
房屋从右往左,第一间是厨房,有灶台,有从这里现出土的石磨盘。前部有个隔开的储物间,后门有一个放存放柴火的小间。第二间是一个大卧室,是杜甫夫妻居住的地方,除了一张大床,还有一个大衣柜。第三间是客厅,是会客的地方,有竹椅、竹塌、竹凳。第四间是书房,有书柜、几岸、椅子。第五间是孩子的小卧室,只放了一张小床。第六间,没有注明用处,只有一张桌子、板凳。第一间和第六间是长方形侧立。支出的地方形成避雨的街檐。
屋后是竹子,茅屋被秋风所破后,诗人就是砍下屋后亲手所栽的竹子进行修葺。近厨房的位置还有几颗芭蕉树,不知诗人在这里听没有听过雨声。
屋里出来,前方有一个独立的茅草院门,过院门就是一个池塘,岸边是竹子,树木。这应该是诗人当时浣洗衣物的地方。
我在楠木参天、梅竹成林、溪水蜿蜒、桥亭相间,花径柴门、曲径通幽的草堂内,整整游走了四个小时。重复走在诗人曾经走过的路上。恍惚间,诗人正迎面而来,带着乱世的悲伤,忧国忧民的家国情怀,带着悲愤沉郁的旷世诗情,缓缓的述说。而我感同身受,不知不觉中,已泪流满面,哽咽难言。
历史早已远去,但文字长在,诗人的精神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