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园里,路都被花占领了。
月季灌木长了半人高,嗯,一人高了,粉艳艳花朵举起来,亮眼。绿叶枝,左插一束,右窜一股,旺得很。原有的方砖水泥路,就几乎不能通行了。
人来得少,花就使劲长。罗布麻沿着水沟荒渎,布满了自己的茂密森林,正准备打开粉红花苞。打碗碗花,往高处攀爬,在平地上延伸,粉白清艳的喇叭打开一串又一串,到处默默宣告:夏天都是好日子。青草都伸开了穗子,往上画弧线。没有穗子的,一篷青草一丛兰。灰灰菜都在路牙子上,叶叶水汪汪,绿油油,正在长身体。
这一片芍药,牡丹,月季,都是人栽的,时间长了,新鲜感过去了,人都跑掉了,不咋来了。听说锦玉公园又大又靓丽,听说体育馆公园锻炼器材又更新了,听说六分湿地是打卡胜地,听说嘉峪关孔雀园的饭好得很,听说富康天街奇花异木多得歹,是天上人间……,人就这么跑光了,热闹就挪到东了,热闹就挪到西了,热闹就南征北战去了,这儿就没人来了。皮鞋不光顾,运动鞋不踩踏,老年鞋找不到,脚印不叠加,水泥缝隙里,花籽儿,草籽儿,跳进去,藏起来,好容易喝上一口雨水,噌噌噌,就长起来,长得蓬蓬松松,密密匝匝,长得四肢发达,长疯了,看不见园丁了,只顾了听鸟叫了,随便伸展腰腿胳膊了,长得随性,尽兴,尽情,管他三七二十一,就是个长,去实现花木的最高理想——在没人来打扰的地方,绿个够,艳个美。
道路,就这般,都被好看的花朵给掩盖了,覆没了,我来了,几乎走不过去。路路不通,鲜花挡道,芳华遮径,娇美拦人,全都是艳丽的剪径强盗,拿着彩色套锁的扈三娘,骑着绿色大马的穆桂英,掏买路钱也不买账。
好,刚才一路行来,吵得慌。一片好好的白杨林,几个人支个大喇叭,吼“大海航行靠太阳”,兴高采烈,看花的就显得多余。又有些好栏干,一个小亭子,几个人初学萨克管和笛子,只吹尖尖细细的“北风吹”,正在勤奋。还有块儿绿色天地,十几个劲舞好手跳得咚咚咚咚。我就继续往远走,往远走,往绿色深处拐弯,嗨,就走到这个好地方,那些歌声乐声,远远听来,居然悦耳了。隔叶黄鹂听好音。遥遥红楼曼歌柔。就这个效果。花木都是好音箱,调音师,专会处理噪音。主要是,大伙儿的脚印都攒到别处去了,这儿的小路,就成了红花青草窝子了。
美。
忽然有点明白,三径就荒,才有好花木哎。
此路不通
野花为王
除了留下眼睛观赏
走惯的腿脚
还能有什么念想
月季亮起红灯
我下马
像个不会说话的蜜蜂一样
直管乱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