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家住何处?【上】

1.

天快黑了。

一身衬衫牛仔裤的男孩,背着背包,停住了,看着不远处的车站。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下午的他,居然莫名其妙地走到了汽车站。

鬼使神差地,他径直走向了柜台前,对售票员说:“请问最远能去哪儿?我要买一张最远的。”

“先生,你是要去汉辉吗?”

“是最远的吗?”

“是的,车马上就要出发了,请问先生你要买吗?”

他掏出钱包,拿出身份证付了钱,然后就坐上了长途大巴。

一路上,双眼无焦,他一直看着窗外,很快天就黑了,今夜月明星稀,城市开始万家灯火通明。

闭上眼睛,他想——这么多灯火,却再也没有一个是我的了。曾经他一度以为,自己终于在这座城市有了一个家,因为家里有她,还有一只萨摩耶。

她会指着他对狗说,“找你爸去。”

他会推着狗说,“咬你妈去。”

几百个日日夜夜,他们一起遛狗,一起散步,一起吃,一起睡。

也许,最让他难受的是,从此,他感觉自己再也没有了家,感觉自己成了个漂泊无依的人。

想起此处,他便感觉心酸心痛,无比地难受,他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可是,眼泪偏偏只在眼中打转,就是不流下来,好像在和他作对一样。

家他已经回不去了,那就索性离开吧,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吧。

万家灯火,我只愿有一盏为你明

2.

天有些亮了。

“喂,醒醒,喂醒醒啦。”

他睁开疲惫的双眼,看着满脸疲惫的司机大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睡着了。

天刚蒙蒙亮,就像他的精神,一直都是蒙蒙亮的,小镇也还在睡梦中,抬眼望去,眼光所到之处,两层的小楼房错落在绿树之中,灰尘满地的街上寥寥几个人。

打开手机一看,7点多了,他叹了口气,还是不知道该去哪儿,所以,索性就在街上慢慢走了起来,看见公交站旁,几个年轻人蹲在地上抽烟,当他望向他们时,他们也看向了他,他一阵害怕,彷佛做贼被人发现了一样,仿佛他失恋被他们知道了一样。

他有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恰巧这时公车来了,他紧跑两步从后面上了公交,仿佛就像他想在这个小镇还没发现他之前,逃跑一样。

太阳升起来了,乡间的山丘绿树,水塘稻田在阳光里,向远处铺去,一望无际。

不久,他便又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坐着火车,在某一站下车,然后打车去一个叫水云涧的地方。

青石板路,红墙砖瓦,的士穿街走巷,就到了水云涧的牌坊处。他遇到了一个女孩,女孩好像对他十分有好感,立刻就和他愉悦地讲起了这里的传说,话说一对佳人在此处不期而遇,两位都是真性情的人儿,经历了跌宕起伏的剧情,最终,成就一段佳话,从此,水云涧就流传着我们的故事。

这时,他们走到了名为水云涧的复古酒楼,他感到有清风拂面而来,檀香缕缕飘出,花香四溢,他听到二胡的声音,好像是《风居住的街道》,他很好奇酒楼里有什么。

可是,这时候,他却醒了,眯着朦胧的睡眼,看着铁青着脸的山,天空暗暗的,原来车行走在山里,他还以为又天黑了呢。

回忆着梦里的场景,他惊讶地发现,他曾经梦到过那个地方,不止一次,他甚至还记得每一次到那个酒楼时,他就会醒来。他想,是否有人也一直在做着同一个梦,然后在梦里和他不期而遇呢?

唉,又在幻想了,他想起了女友对他说过的话——你就是自以为是,自作多情,自我臆想,你就是贱!难道水云涧就是我贱?

“到站了,下车了,全部人下车了。”高大的女售票员站在车中央,像一位将军一样命令着乘客。

你要去哪里?

3.

天起风了。

下车发现这里居然只是半路上的一个加油站,摩托佬迅速围了上来,大声招揽着他——去王镇吗?20块就带你去王镇呀。

“15去吗?”他顺口说道。

“15太便宜了,老板再加一点,再加一点。”

“15我去。”一位瘦高个向他招手,他领着包向他走去。

“我丢!”在一片咒骂声中,摩托车开动了。

夏天的风在耳中呼呼地吹着,几乎听不到师傅的攀谈声,“老乡,你是哪里的呀?呀,原来是老乡呀。”

“嗯嗯。”他压根不想去纠正他的错误,因为一听口音就知道对方不是,不过,可能这就是摩托佬套近乎的方式吧。

“老乡,你先下来一下,我去个厕所。”

他一下车,摩托佬就点起了一根烟,顺便递给了他一根,“我不抽烟,你不是去厕所吗?”

“老乡,这里就到了。“

”啥?“摩托车的轰隆声有点大。

“我们到了,各地的大巴都路过这里,有牌子的,你看到招手就可以了。”

“奥,谢谢呀。”他掏出钱包拿出了15块。

“老乡,是50哦,可不是15哦。”

“我们不是说好的15吗?”

“15块,谁他妈过来呀,我一开始说的就是50哟,老乡。“一边说他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瑞士军刀。

他后退一步,直接扔过去了一张50的,“50就50,谢谢老乡了。“

“老乡,别误会,我刚刚说的是两个50哦。“

男孩迅速掏出一张一百的扔了过去,扔的瞬间他后悔了,因为他看到钱包的另一格子里,还有一张50的。

“老乡,别怪我呀,不过呢,幸亏你坐我的车,否则你的包也没有了,走了。”说完摩托车便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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