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恐怖】弃婴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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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顺着林夏的冲锋衣帽檐滴落,在她脚边积成一个小水洼。手机地图上那个代表目的地的红点已经持续二十分钟没有移动,而眼前这条被杂草淹没的山路却看不到任何人工建筑的痕迹。

"阿贵,你确定是这条路?"她转头问身后的向导。

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没有立即回答。他正盯着山路旁一棵歪脖子槐树,树干上系着的褪色红布条在雨中耷拉着,像条死去的蛇。林夏注意到阿贵的手在发抖。

"林记者,要不...咱们回去吧。"阿贵突然抓住她的背包带,"这天看着要下大暴雨,山上路滑。"

林夏皱眉看了看铅灰色的天空。作为《都市奇闻》的资深记者,她见过太多当地人用各种借口阻挠她接近那些"不干净"的地方。上周在县档案馆查到的那份发黄的民国三十七年《申报》剪报浮现在脑海:"青河镇婴塔频现怪事,夜半啼哭不止,乡民请道士作法..."

"都走到这儿了。"她掏出钱包,又抽出两张百元钞票塞进阿贵手里,"再加两百,带我到塔前就行。"

阿贵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雨水顺着他凹陷的脸颊流进衣领。当他的目光掠过林夏肩膀时,瞳孔突然紧缩。

"你、你后面..."

林夏猛地转身。除了被雨水洗刷的山林,什么也没有。

"别耍花样了。"她声音冷下来,"上个月你们村支书还打电话到报社,说想开发这里的旅游资源..."

"那是他们不知道!"阿贵突然歇斯底里地吼起来,指着远处山坳,"那塔里真有东西!去年二狗家的娃跑进去玩,回来就...就..."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掐住了喉咙。

林夏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在雨幕笼罩的山谷里,一座灰黑色的八角形石塔突兀地矗立在松树林中,塔身上爬满深绿色的爬山虎,远远望去像长满了鳞片。

"找到了。"她顾不上阿贵的异常,掏出相机就往前冲。泥水灌进登山鞋也毫不在意。当拨开最后一片灌木时,腐臭味混着雨水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座约三层楼高的石塔比她想象的更破败。底层入口处的石门楣上,"女婴堂"三个阴刻的大字已经风化得几乎难以辨认。门两侧的对联只剩残缺的上联:"叹世间重男轻女",下联的石板不知被谁砸碎了,散落的碎石间躺着几个新鲜的苹果核。

"最近有人来过?"林夏弯腰查看那些果核,突然听到塔内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阿贵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林夏回头时,只见他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雨水混合着血水从他指缝间流下。

"它们在养孩子!塔里在养孩子!"阿贵转身就往山下跑,几次摔进泥坑又爬起来,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林夏的手停在半空,冰凉的雨水顺着袖管流到腋下。相机取景框里,黑洞洞的塔门像一张咧开的嘴。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手机照明。

塔内比想象中干燥。石壁上密密麻麻刻着扭曲的符文,在手机冷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灰色。地面堆积着厚厚的灰尘,但林夏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灰尘上有数道清晰的拖痕,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拽进了塔深处。

"有人吗?"她的声音在塔内产生古怪的回音。回答她的只有头顶传来的"沙沙"声,像是很多只脚在瓦片上爬行。

通往二层的木楼梯已经腐朽,林夏不得不手脚并用往上爬。当她的头探出二层地板时,手机光照到了一排排陶罐。这些半米高的黑陶罐整齐地排列在墙边,每个罐口都贴着褪色的黄符纸。

林夏的呼吸急促起来。民国报纸上说过,这座塔是当地大户郑家建的,专门用来丢弃女婴。那些生下来不要的女娃会被放进陶罐,任其自生自灭...

她颤抖着靠近最近的一个陶罐。符纸上的朱砂咒文已经模糊,但还能辨认出"镇"、"煞"等字样。当她的手指碰到罐口时,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窜上脊背。

"咔嚓——"

陶罐突然裂开一道缝。林夏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罐子。腐朽的陶器碎成一地残片,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滚到她脚边。

那是个已经风干的婴儿尸体。畸形的大脑袋上稀疏地粘着几根毛发,萎缩的四肢像蜘蛛腿一样蜷曲着。最可怕的是它的眼睛——本该是眼窝的地方嵌着两颗完整的玻璃珠,在手机光下诡异地反着光。

"啊!"林夏的惊叫在塔内回荡。与此同时,她听到头顶传来此起彼伏的"咔嚓"声。所有陶罐都在震动,符纸簌簌飘落。

三层传来婴儿的哭声。

林夏的血液瞬间凝固。那哭声虚弱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又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她本该逃跑,但记者的本能驱使着她向三楼爬去。通往顶层的楼梯上布满抓痕,像是有什么东西常年在此爬上爬下。

三层没有陶罐。中央摆着一张供桌,上面放着个精致的青花瓷坛。坛前摊开一本霉变的线装书,林夏勉强辨认出封面上《养婴录》三个字。

"...郑老爷命吾以四十九女婴炼子母煞,然婴灵怨气太重..."书页在她手中碎成纸屑,但那些毛笔字像烙铁般印进脑海。民国三十六年,郑家为求家宅兴旺,请道士用活婴炼制邪术。四十九天后,道士发疯自杀,郑家满门暴毙...

"咚!"

供桌上的瓷坛突然倒下,滚到林夏脚边。坛口封印的红布散开,一股腥臭的黑水汩汩流出。在黑水中,她看到一团模糊的肉块在蠕动——那是个未成形的胎儿,却长着满口尖牙。

婴儿哭声突然从四面八方响起。林夏转身要跑,却发现来时的楼梯消失了。石壁上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那些符文像活过来一样扭曲蠕动。最恐怖的是,她感觉有冰冷的小手在抓她的裤脚。

"妈妈..."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林夏疯狂地拍打自己的肩膀,有什么东西从她背上掉下来。在手机最后的电量耗尽前,她看到地上爬满了那些玻璃眼珠的干尸婴儿,而它们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新鲜的血肉...

黑暗中,她摸到了口袋里的打火机。

当山下的村民看到弃婴塔冒出的浓烟时,暴雨已经停了。老支书带着几个青壮年赶到塔前,只找到一部烧变形的相机和满地灰烬。

"造孽啊..."老人跪在塔前直磕头。没人注意到,一个皮肤惨白的小女孩正蹲在树梢上咯咯笑,她的眼睛是两颗完美的玻璃珠。

三个月后,《都市奇闻》编辑部收到一个没有署名的包裹。里面是本焦黑的日记,最后一页写着:"它们需要新的妈妈"。当主编翻到这一页时,办公室所有的玻璃窗同时炸裂,走廊尽头传来婴儿的笑声。

林夏没有死。 

当村民们冲进燃烧的弃婴塔时,他们发现她蜷缩在角落,浑身是血,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焦黑的陶罐。她的眼睛睁得极大,嘴里不停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它们在哭……它们在哭……”** 

林夏被送进了县医院的精神科。医生诊断她为“创伤后应激障碍”,认为她经历了极度的恐惧和幻觉。但每当夜深人静,值班护士总能听到她的病房里传来婴儿的哭声。 

**“你们听……它们在叫我……”** 林夏会突然坐起身,指着空荡荡的墙角,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 

护士们不敢多问,只是加快了查房的脚步。 

直到第五天晚上,值班的护士小张在例行检查时,发现林夏的病床上——**没有人**。 

床单上,只有一滩黏稠的黑水,散发着腐烂的腥臭味。  

林夏回到了青河镇。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从医院逃出来的,也没有人敢问她。她的皮肤变得惨白,眼睛失去了焦距,走路的姿势僵硬而缓慢,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 

村民们远远地躲着她,低声议论: 

**“她身上有那股味儿……”** 

**“塔里的东西跟着她回来了……”** 

林夏没有理会他们。她径直走向弃婴塔。 

塔已经被烧得焦黑,但奇怪的是,它并没有倒塌。塔门大敞着,仿佛在等待她的归来。 

她走进去,塔内一片死寂。 

所有的陶罐都碎了,干枯的婴儿尸体散落一地。但在最中央的供桌上,那个青花瓷坛——**完好无损**。 

坛口微微颤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呼吸。 

林夏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瓷坛,低声呢喃: 

**“妈妈来了……”** 

深夜,林夏跪在塔内,面前摆着青花瓷坛。 

她从背包里取出一把锋利的小刀,毫不犹豫地划破自己的手腕。鲜血滴进瓷坛,坛子里立刻传来贪婪的吞咽声。 

**“喝吧……喝吧……”** 她温柔地说,仿佛在哄一个真正的婴儿。 

坛子里的东西在生长。 

渐渐地,一只苍白的小手从坛口伸了出来,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 

**它们爬出来了。** 

那些婴儿——不,已经不能称之为“婴儿”了——它们的身体扭曲变形,皮肤像腐烂的树皮,眼睛是两颗漆黑的玻璃珠。它们爬向林夏,钻进她的衣服里,贴在她的皮肤上。 

**“妈妈……妈妈……”** 它们用尖锐的声音呼唤着。 

林夏没有挣扎。她只是微笑着,张开双臂,让它们钻进自己的身体。 

**“乖……妈妈在这里……”**  

天亮时,村民们发现弃婴塔的门关上了。 

塔前的地上,摆着一部烧焦的相机,旁边是一本摊开的日记。日记的最后一页,用鲜血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它们需要新的妈妈。”** 

村民们面面相觑,没人敢碰那本日记。 

只有老支书颤抖着走上前,低声说道: 

**“完了……她成了新的‘供养者’……”** 

就在这时,塔内传来一阵婴儿的笑声。 

紧接着,是林夏的尖叫声——**但很快,那声音变成了诡异的哼唱,像是在哄孩子入睡。**  

三个月后,又有一个记者来到青河镇。  

他听说了“弃婴塔”的传说,也听说了林夏的失踪。但他不信邪,执意要进塔调查。  

村民们劝不住他,只能摇头叹息。  

当记者推开塔门的那一刻,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水味——**是林夏的香水**。  

塔内,一个背对着他的女人,正轻轻摇晃着怀里的什么东西,嘴里哼着摇篮曲。  

记者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林夏?”**  

女人缓缓转过头——  

**她的怀里,抱着一团蠕动的血肉。**  

**她的眼睛,是两颗漆黑的玻璃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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