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人到中年,回眸岁月,兜兜转转,我与刺绣似乎一直有着丝丝连连的缘分。
儿时的我生活在江南的一个小镇上,我妈妈是苏州吴县人,那里家家妇女都会些刺绣,去外婆家,总会看到阿姨婶婶们坐在一起,手里绣着嘴里聊着。记忆中,妈妈也总有忙不完的绣活儿,有外贸的花边绣,有我们穿的绒线衫上的平绣,甚至夏天穿的裙子,衬衫,妈妈也要绣上点小花,黄,粉,蓝,绿,出门总会有人夸我和妹妹是好看的小姑娘。有时一觉醒来,还看见昏黄的灯光下,妈妈在一针一线地绣着要赶交的活。灯光洒下,投下一片阴影,这样的微光仿佛为她镀了一层光华,那样的美与温柔。看多了,好奇了,也央着妈妈教几针,妈妈笑着摸摸我的头,让我被针刺了手可不要哭哦。爸爸给我做个小棚架,妈妈教我用笔照着花样在布上描好了点花,教我用棚架绷好了布,我歪歪扭扭的在布头上绣着,终于一朵笨笨的小红花绣成了,虽然手指头上不时被戳针。妈妈有许多花样子,薄薄的纸片,夹在一本发黄的书里。我很喜欢翻看,看到好看的,便央求妈妈绣在衣服上。妈妈总是笑着答应了,慢慢地,那些花样子就成了我衣裙上的一部分。
上小学后,有一次学校开展了兴趣班活动,我参加了刺绣班,拿出以前绣的小布条,老师还夸我有天赋,记得我绣的一幅花花,还被当作成功的作品去展出了,当时骄傲的心情就像春水咕咕冒泡。或许从那时起我真正喜欢上了刺绣,并获得了游戏一般的乐趣。回到家后,妈妈还给我的这幅作品缝上了花边,制成了抱枕,我喜欢极了,放在枕边,睡觉都要摸几下。再后来,老屋翻迁,几经流转,不知把它遗失去哪儿了,那本夹满了花样子的书也找不到了。以后每每想起,总觉好遗憾啊。
后来,上了高中,大学,离开了家乡。工作,成家立业,生活忙碌而奔波,不知不觉中,放下了绣针,与刺绣也渐行渐远了,那个笨拙地拿着针歪歪扭扭绣花的小姑娘也湮没在记忆中了。
岁月流逝,日子不紧不慢地往前走。有次闲暇,在书店看到了一本《中国刺绣经典针法图解》,沉封的记忆一下子苏醒过来了,那些有趣,好看好远的遇见,慢慢从心灵深处浮现。翻阅着精美的书页,我看到了记忆中那些熟悉的刺绣花型,也知道了妈妈绣的针法原来叫做锁边针,辫子股针,直针,缠针。更看到了各种更复杂多变的戗针,套针,网纹针,锦纹针等。书中记载的中华刺绣久远的历史,浓厚的文化底蕴,丰富的风格流派,精妙的针法技巧,多彩的地域特色,深深地让我着迷。
买了这本书后,我重又燃起了对刺绣的兴趣,拿起了绣针,买了花布,照着书学,照着网上学,绣起了靠垫,枕套,桌布,做起了绣花小包,家里摆摆,送送朋友。有时碰到了烦心事,拿起针,绣上一朵花,一片云,心渐渐平静了。慢慢中生活愈来愈静,心也愈来愈安。虽然针法和妈妈当年相比,还是依存几分笨拙,但有刺绣相伴的日常,似白纸上的那几笔水墨,青苔上的几朵闲花,高枝上的几芽新绿,疏窗外的几声碎雪……,简单、纯粹,圆满而又平静,丰盈而又快乐。就如陈奕迅的那首歌《落花流水》“淡淡交会过,各不留下印,但是经历过,最温柔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