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大海,当所有人一离开,整个房子瞬间变成一座空城,陷入了寂静中。屋里没开灯,只有冰冷的月光透过布帘的缝隙零零星星地洒落在地板上。雪梅微闭着眼半躺在窗边的摇椅上,除了疲惫,难过,更多的是寂寞与孤独。
此时,还有一个人比雪梅更寂寞,他就是默默依在门边,静望着雪梅的柱子。
柱子是红军遗孤,父母都牺牲在了长征路上,当时,他只有两个月大。大海的父亲是柱子父亲的战友,是他收养了柱子,大海比柱子大了半岁。
当父亲将饿得嗷嗷直叫的柱子抱回家时,大海正被搂在妈妈的怀里,贪婪地吮着奶。这家伙的食量大得惊人,像开足马力的水泵,眨眼的功夫就吸干了一个奶。大海的父亲一把扯过了正欲吸吮另一个奶的大海,把瘦弱的柱子塞进了大海母亲的怀里。
柱子感触到了母性的温暖,嗅到了母性的味道,饥饿的小嘴圆张着,本能地寻找着乳头。一触碰到,小嘴就如强磁遇铁一般,与乳头紧紧地吸连在一块,直到奶水被吸得干涸才肯恋恋不舍地放开。那天起,大海多了个跟他抢妈妈奶水的弟弟。
大海和柱子的童年跟随着父母,在战火中度过,他俩互相照应,亲如手足。解放了,他们都考上了军校,又是兄弟又是同学。长年的相处,使他们的外貌与神色都很相似,是军校的两株帅气俊朗的校草,各有各的味道。大海偏外向,较阳光。柱子内敛不张扬,为人憨厚。
毕业,大海继续深造。柱子审请做了大海父亲的勤务兵。这是从小知道自己生事的他的愿望,柱子要以这种方式报答大海的一家。大海的父母亲去世后,他又做了大海的勤务兵,做了一辈子的勤务兵。
柱子一直静望着雪梅,没有打扰,没有安慰,就像往常那样,只在远处静静地望着,没想到,这一望,竟望白了头,望了整整一辈子。
1、初见
“咚咚咚,咚咚咚……”正在整理内务的柱子听到敲门声去开门。
门一开,一个束了马尾,长相俊俏的女生紧闭着双眼,笔挺地站在门外,嘴里噼里啪啦地爆出一串鞭炮:“你好,我是舞蹈系二年级的董雪梅,每次在食堂,校园偶遇你,我都会心跳加速,我喜欢你,这周日上午系里有演出,希望你能来。”
一口气说完这些,那女生慌乱地把一个信封往柱子手里一塞,飞也似的转身就跑,修长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楼道的尽头。
柱子傻傻地站在门口,静望着她逃离的方向,手上握着那个洁白的信封。
站了好久,柱子终于回过神来,感觉自己的脸有点发烫,血液不断地往上涌,涌到心头,聚集在一起,不大的心室快被挤爆了。做了几个深呼吸后,柱子把视线从楼道口收回,看向手里的信封。
瞬间,一串秀气的钢笔字让柱子僵在那里,血液瞬间凝固。“向大海亲启”,原来刚才,那女生表白的对象不是自己,而是大海。
至始至终紧闭着双眼的女生,害羞、慌张,误把他当大海了。柱子非常失落,拿着信封又傻站了好久。
“喂,发什么呆!”刚洗完澡回来的大海一手拿着毛巾擦拭头发,一手拿着脸盆出现在门口。“哦,刚才有个女生送来了这个,给你的。”柱子不舍地将信封递给大海。
“女生?谁?”大海一头雾水。
“舞蹈系二年级的,好像叫雪梅,她请你看演出。”柱子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张俊俏阳光的脸,让他血液沸腾的脸。
“董雪梅吗?那个舞蹈系的女神?她请我看表演?”
大海外向,自然也会关注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就同女生们关注他那样。
没想到那个可望而不可及的舞蹈系的系花董雪梅会主动约他。大海不敢相信这突来的一切,兴奋地把脸盆往柱子手里一塞,夺过信封直往床上蹦。
大海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从里面掏出一颗信纸叠成的爱心。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心,信里一行不到的字足足让大海兴奋了整整一夜。他时不时地激动念道:“周日上午八点学校剧院见”。大海不知道,这短短的11个字同样也让柱子辗转反侧,寝食难安。
2、情愫
好不容易熬到了周日。大海一大清早就起床了,用倒了开水的大陶瓷口杯仔细地慰烫着军装,嘴里还哼着小调。
柱子也早醒了,他静望着天花板发呆,脑子里联想着大海和雪梅相遇那画面,肯定很美。
“快起床,一起去!”大海怕柱子无聊揪他起床。
“我去干嘛?她又没约我。”柱子有点酸。
“一起去呗,你可是我的挡剑牌,有你在,我爸不会追查我!”显然这个理由充分,因为从小到大,柱子不知替大海打了多少次的掩护,只要说和柱子在一起,他爸从不过问大海的行踪。
8点不到,大海和柱子出现在学校剧院。两位校草的到访,让全场的女生躁动不安,不时地将目光聚集在他俩身上。大海在人影中寻找着董雪梅,终于在舞台的一边找到了她。
她也正含情默默地看着他,从大海一进来视线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柱子也一下子找到了雪梅,虽然那天只是匆匆一见,但那个束着马尾,长相俊俏的她早已在柱子的心中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痕。他看着她,但她看不见他,此时,雪梅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除了大海,其他什么也看不见。
柱子的心咯噔一下,鼻子发酸,有点忌妒、自卑:大海这么优秀,阳光,当然是女孩们视线的焦点,自己什么也不是,怎么配有这种幸福。
表演开始了,雪梅是舞剧的主角,她随着剧情的音乐忘我地舞动着,丰富的肢体语言将表演推向了一个个高潮。赢得了台下一次又一次热烈而长久的掌声。大海和柱子都打心眼里为雪梅感到骄傲。
表演结束,大海拉着柱子去后台找雪梅。雪梅正好换好衣服出来,视线与大海碰在一起。一切的甜蜜来得这么顺理成章,向往的爱情又来得刚刚正好。陷入情网的雪梅肯定想不到,那天自己表白的对象居然不是大海,而是一旁的柱子。柱子打算把这个秘密私藏心底一辈子,不愿与人分享这短暂而美好的爱的悸动。
以后的每次约会,柱子都一起出现,为大海打掩护。雪梅也习惯了三人约会模式。她的心里只有大海,柱子只是大海的一抹影子,一抹躲在阴暗角落的影子。
柱子不讨厌出现在他们的约会,反而有点喜欢。他远远地望着,看他们有说有笑,他也跟着笑,而且笑得很真心,因为那两个人在他心里的分量是同等的重,只要看着他们幸福就好。
3、离开
其实,大海与雪梅交往的事,大海的父亲早有耳闻。身为首长的他消息来得快,调查速度更是一流。董雪梅虽然家境一般,但政治背景还是很健康的,而且为人正直,努力上进,又长得漂亮。所以对他俩的态度,家里从开始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后来变成了催婚。
雪梅一毕业就嫁给了还在就学的大海,婚礼在部队大院举行,隆重但不高调。当美丽的新娘缓缓走向帅气的新郎时,柱子站在远处静望着礼仪台,静望着自己心爱的女孩嫁人,新郎是自己最亲的兄弟。
那天婚礼对大海和雪梅而言是神圣爱的仪式,对柱子而言,也是一个仪式,是告别爱的仪式。意味着从今往后,大海和雪梅的生活里不再有柱子的影子跟随。
婚后,雪梅和大海继续寄宿军校,为了大海的仕途,在生活上能照顾到大海,雪梅留在学校当了舞蹈老师。
柱子提前毕业,审请做了大海父亲的勤务兵,回到了部队大院,照顾首长和夫人的生活起居。
这一告别,柱子从此与爱情绝缘。无论哪个优秀的女孩看上他,他都没有动过心,因为那颗悸动的心在几年前就被尘封了
婚后第5年,大海因工作调任,带着雪梅和三岁的女儿进驻到了宁波一部队,与北京的家相距1300多公里。
离开的日子,大海和柱子靠书信来往。柱子把大海的来信宝贝似的珍藏起来,等夜深人静时,拿出来一遍又一遍地读,仔细地捕捉着有关于雪梅的信息,哪怕只是一笔带过的“妻女平安”,柱子都会反复地看,会心地笑,仿佛雪梅也正冲着他笑。
4.重创
后来5年里,书信宁波、北京保持着频繁的来往。突然有一天,书信戛然而止,双方都失去了联系。
那年冬天,大海的父母家被抄,家属被遣散。父亲因人陷害被打为右派,一个月后死在了牢中。同月月底,大海的母亲相继含恨而死,柱子再次变成了孤儿。
一切来得这么突然。被抄家后,怕大海一家受牵连,柱子断了与宁波的通信,并烧毁了所有信件。大海不在身边,父亲又死不见尸,伤心欲绝的柱子只能偷偷地在家里设立灵堂,替大海披麻戴孝。紧接着母亲又相继离世,再次打击了柱子,还没报答恩情,恩人都不在了,这一切柱子都默默地扛了下来。
料理完母亲的后事,柱子离开了北京,去了上海,找了份靠劳力养活的工作。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是爬上屋顶,静静地眺望着正南方。
一年过去了,柱子到宁波找大海。他按曾经的寄信地址找到了大海的部队。部队门前戒备森严,两个士兵握着钢枪在门口站岗。柱子正想上前向士兵打听,突然感觉到背后有股强烈的冲击力击中了他,又被紧紧抱住,柱子无防备地打了个踉跄。
“大海,你终于回来了,我天天等,终于等到你了!”背后的声音如晴天霹雳直击柱子的神经。这声音是那么的熟悉,是永刻在心从没忘记的声音。
柱子僵立在那,感觉自己在做梦。他正要转身时,紧抱着他的那双手突然无力地垂落下来,连手带人地倒在了柱子身后的地上。
“雪梅,是你吗?”柱子惊恐地转身蹲下,迅速抱起那女人的身体。
是她,是雪梅。柱子十分肯定。虽然眼前的女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精神颓废,但那容貌,那神情让柱子十分的肯定她就是董雪梅。
雪梅没有任何反应,静静地躺在地上。这时站岗的其中一个士兵走了过来:“你认识她吗?她天天来部队门口,有时一待就是一上午。每次来不说话,问她找谁也不回答,就是看,踮着脚伸着项往部队里面看,天天重复,快一年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柱子的心头,难道大海也出事了。柱子抱着雪梅,心疼地看着她,把了把脉,很弱,应该是晕过去了。这么冷的天,雪梅只穿了一件破旧的衬衫,不冻坏身子才怪。
柱子赶紧脱下身上的棉袄裏住雪梅,然后将她搂得更紧。
“”雪梅,是我,我是柱子!”任凭柱子怎么叫唤,雪梅一直闭着眼睛,看上去很憔悴,很疲惫。
“妈,妈,你怎么了?”马路对面飞奔过来一个女孩,边奔边喊。
这难道是珊珊?都这么大了,离开时才三岁。柱子注视着飞奔而来的女孩。
“你是雪梅和大海的女儿珊珊吗?”柱子的问话让已蹲下的女孩一下子又弹了起来,吃惊地看向他。
“你是柱子叔叔?是北京的柱子叔叔吗?我在照片上见过你!”能这么快地互认出对方,珊珊和柱子都激动地哭了。
“珊珊,别哭,先带路,叔叔背你妈妈回家!”柱子边说边让珊珊搭把手,将雪梅背在背上。
雪梅的家在离部队不远的一条小巷子里,柱子背雪梅进屋,很快地环顾了下四周,屋子朝北不见阳光,阴暗潮湿;屋里只有一张单人床,一方小木桌和两个破旧的凳子;桌子上放着一盆未动过的红薯糊和两份碗筷,应该是娘俩的午饭吧。
柱子将雪梅轻放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这时,枕头边的一张照片让柱子怔在了那里,他拿起照片,一下子回到了大学时代。照片是雪梅请大海看演出的那天拍的,雪梅在中间,左边是柱子,右边是大海。
“爸爸走后,我们也离开了部队,妈妈什么也没带,就带了这张照片,所以我认得你。”珊珊看柱子拿着的照片说。
“你爸爸去哪了?”柱子追问。
“我也不知道,一年多了,从没回来过,可妈妈说总有一天,爸爸一定会回来的。所以天天去部队门口等。今天一早,妈妈说今天接来的衣服多,上午应该没空,等洗完吃了饭再去。我放学回家,看桌上的饭没动过,就知道她又去等爸了。”珊珊边哭边说。
“妈妈靠洗衣服维持生计?”柱子真的很难将眼前躺在床上昏迷着的雪梅和曾经的那个阳光美丽的雪梅联系在一起,此时柱子的脑海中很快地闪过雪梅误把他当大海表白的情景。
这次,雪梅又把自己误认是大海了。相隔十五年的两次误认让柱子有着天壤之别的感受,第一次让他心动,第二次让他心疼。
他站在床边,心疼地静望着雪梅。
雪梅醒来已经是傍晚了。她惺惺地睁开眼睛,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她以为自己正在做梦,梦到了大海,她的眼睛开始有光,随着眼光慢慢聚集,她看清了眼前的人。
“柱子?是你吗?”雪梅认出了他,柱子有点激动,但同时闪过一抹失望。因为刚才在雪梅眼中的光不见了,她更想见的人应该是大海,而不是他。
“是我,我是柱子。”此时的两人早已泪涌成河,哭着,看着,没有说话,就是静静地看着。
那天,柱子把这两年里发生的事告诉了雪梅。雪梅抱住珊珊又哭了好久,她已经好久没这么撕心裂肺地哭一场了。
5、依靠
有了个男人在身边,雪梅从恐慌中走了出来,渐渐有了安全感。虽然还是每天去部队门口等大海,但等的心情发生了变化,就像在等一个出门做生意的丈夫。
每天早上,柱子去田里做劳工,雪梅洗衣服等大海。晚上放工,柱子到雪梅家挑水、劈柴、修补家舍。雪梅烧菜做饭,缝补衣服。吃过晚饭,帮珊珊辅导好作业,柱子就跟娘俩告别回家。其实是回桥洞,柱子骗雪梅他在做劳工的那户人家里住。
有了柱子的照顾,雪梅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好,珊珊也有更多的精力和时间花在学习上,每次考试都是全班第一。其实在珊珊心里,她早就把柱子当爸爸了。
一晃五年过去了,珊珊长成了曾经的董雪梅,有娇好的面容,修长的身材。雪梅依然没变,还是那么美。柱子却老了许多,有了同龄人没有的苍桑感。
他把自己最好的年华都奉献给了大海一家。此时的柱子从没想过要什么回报,他只想待在雪梅和珊珊的身边,照顾她们娘俩,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就好,只要望着。他愿意陪雪梅一起等大海。
6、重聚
已经等了六年两个月零24天了。
那天正下着大雨,雪梅依然撑着伞出现在部队门口。与往日不同,那天她没先向部队内张望,而是远眺着路口。因为只要天下大雨,柱子就不用出农活,会来部队门口和她一起等大海,两个人等,机会总会大一些。
这时,大雨滂沱的路口驶来一辆军车,在部队门口停下。雪梅的眼睛仍盯着路口,根本没注意军车停在了自己的身后,更不会注意军车上的人了。
部队门口站岗的士兵向军车敬礼,示意让军车驶入。可军车迟迟不动,过了许久,车门被打开,从里面下来一个身着军装,体姿挺拔的军官,从他的肩章上的星和杠看,应该是个副师级大官。
他一下车,副驾驶室的警卫马上下来撑伞。他挥手示意不用,独自步入雨中,径直走向大雨中的雪梅。
他在雪梅身后站住,“梅,真的是你吗?”他的身子在摇晃,声音在发抖。
雪梅被突如其来的,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击中,手中的伞瞬间滑落,手却僵持在了空中。
“是大海的声音,没错,是自己苦等了整整六年的丈夫的声音。”雨中的雪梅泪流满面,与雨水交融在一起。
她没有转声,她怕这是一场梦,一转身梦就醒了。
啊……雪梅顿时用尽全力,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像座决了堤的水库,洪水破堤一泄,整个身子被击得崩溃,双膝重重地跪触在地上。
大海也大声而泣,双膝跪地,从背后紧紧抱住了雪梅。两人像雨中的雕塑,一动不动的僵在那里,只有悲凄的哀号声响彻天空。
此时,路口还有一尊雕像伫立在雨中,任雨水无情地冲刷着自己,柱子呆呆地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雨中的他们。
那天终于等到了大海。
原来大海父亲遇害的同个月,大海也被部队软禁起来,表面是软禁,其实是保护,是大海父亲的亲信安排的,后来又把他偷偷转移到了江西。
如今风浪已过,平反后的大海恢复原职又被转回了宁波。
大海的档案一转回,一家三口又搬回了部队大院。看雨过天睛,破镜重圆,柱子觉得自己是想离开的时候了。可大海、雪梅和珊珊都不依,因为没有柱子的家是不完整的。后来,大海审请让柱子做了自己的勤务兵,柱子又以勤务兵的身份留在了大海家。
7.永别
等待的日子总是痛苦漫长,幸福的时光则是一晃而过。
转眼三十年过去了,姗姗也已成了孩子的妈妈,远嫁深圳的她只有过年过节回家一两趟。
大海、雪梅、柱子也已退休,三位老人互相照应着,在家种种花,打打拳,下下棋,喝喝茶,回忆回忆过去,……平静而安逸地享受着幸福的晚年。
1998年秋天的一个早晨,大海没有像往日那样准时起床和柱子切磋拳技。他平静地走了,没有痛苦,没有牵挂,满脸的安祥。珊珊一家三口坐飞机赶来,送大海最后一程。
部队为大海开了一个低调但阵容不小的追悼会。
送完大海,当所有人一离开,整个房子瞬间变成一座空城,陷入了寂静中。屋里没开灯,只有冰冷的月光透过布帘的缝隙零零星星地洒落在地板上。雪梅微闭着眼半躺在窗边的摇椅上,除了疲惫,难过,更多的是寂寞与孤独。
此时,还有一个人比雪梅更寂寞,他就是默默依在门边,静望着雪梅的柱子。
那晚,等雪梅回房间睡下,柱子久久地伫立在遗像前,静望着照片里的大海。从不吸烟的他手里捏着一支点燃了的烟,任由烟默默地燃着,燃着……
等烟灭了,他该以什么样的理由留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