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暑假,我都会去外婆家住一段时间,主要是去了,啥也不用干,就是吃吃玩玩。
在外婆家的日子,我的头发都是外婆给我梳,编个小辫,扎个红绸子,那个年代,是最漂亮的打扮……
外婆瘦瘦的,个子不高,印象最深的就是,每到下午四点多,夕阳西下时,外婆搬一张旧旧竹椅,坐在廊檐下,解开她的发髻,放下来可以及腰,用非常细的梳子(过去叫贝子,现在少见了)由上而下梳着,一遍一遍,直到从上而下一梳子到底,算是梳好了,然后娴熟地绕成发髻,再用梳子自额头往发髻处打理几下,拿起身边的小镜子左右看看,确保服帖整齐了,站起来掸落身上的头发,舒口气拿起竹椅转身回去,那一刻,就觉得外婆是个极美的女人。
外婆爱干净,床铺收拾得没有一丝皱褶,厨房的锅台随时看到都是清爽整洁的,妈妈小时候应该受了不少熏陶。
外婆一共育有七个孩子,大舅,妈妈,二舅,三舅,姨娘,四舅,五舅,听妈妈说其中还夭折了一个,一共八个,如今想想,外婆是个多么伟大的女人,那个年代,没吃没穿,还时不时战火纷飞,是如何走过来的,除了敬佩我无法感知那样的艰难……
外公是做生意的,妈妈说是做丝绸生意,常年不在家,我也很少见到外公,直到后来外公病了,才有了较为亲密的接触。
当时全家八口人吃饭,都是外婆一人张罗。外婆人员极好,左邻右舍有啥好吃的,都会送一碗过来,因为,凡是邻里家里有事,外婆都去搭把手,外婆烧一手好菜,一般的酒席办个三五桌没一点问题。
外婆在家很有威信,舅舅们看上去都挺怕她。我在的时候,有时会听到外婆怒斥小舅们,大舅例外,因为大舅已帮着挣钱养家了,妈妈是家里长女,很早帮外婆料理家务,他俩很少挨骂。四舅五舅年纪小,能躲过被揍,被骂的最多的是二舅三舅,听到最多的就是,成天只知道吃,咋不给家里挣点钱回来……
其实与外婆有交流,是到了我上小学。那时的外婆已经70来岁,身患哮喘。每到假期,妈妈会把外婆接来家里住段时间(我们早已从老家搬到县城),我便陪外婆到医院输液调理。常规住一周到十天,这期间外婆会跟我住一屋,我便能听她讲日军扫荡时躲在防空洞,如何躲过搜查,全力保护她的孩子们的故事……每次听到,紧张担心害怕,外婆就像老鹰护着雏鹰一样,带着孩子们躲过了一劫又一劫……
1976年的一天早晨,妈妈忽然大哭不止,妈妈说,外婆走了,那时小,不知道是自己真的舍不得外婆走了还是被妈妈感染,瞬间也是泪流满面。妈妈魂不守舍的简单收拾了一下,急急忙忙往老家赶。
因为上学我们没能随妈妈回去,后来爸爸带着我和弟弟回去,灵堂里没看到外婆,已经入殓了,妈妈依然哭的稀里哗啦的……后来才知道外婆哮喘发作,自己不想治了……
现在每逢清明,妈妈祭扫时都会让我回去,说外婆最喜欢我,我给她烧钱她能收到。
每每想起外婆,我依然清晰记得,她硬朗快捷地奔波在田地与家的路上,从村头到村尾都能听到外婆和庄邻问候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