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一天
那种咔哧咔哧剪开肚皮的声音
和呼啦呼啦翻腾肠子的感觉
仿佛还在昨天
估计是要伴随我一辈子了
一直以来
都想写一篇
关于剖腹产的全程记录
因为大部分没经历过顺产的妈妈
都会面临别人的质疑
“剖腹产的啊，还好没受罪”
可我不想把这篇记录
写成吐槽或者卖惨
生孩子这件事
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勇敢的事情
就算历经痛苦和折磨
也是我的心甘情愿
成为孩子在天上时挑中的妈妈
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全世界
只有不到50%的女性
会经历剖宫产
而这里面的大部分
又都是因为
有宫内窒息、胎位不正
等各种高危医学指征
全世界都在宣扬
顺产的孩子更聪明
大运动发育更健全
所以大部分
被宣布只能剖宫产的妈妈
从一开始就面临了深深的自责
和对未来小腹上
会有一道永恒伤疤的恐惧
也许你的整个孕期
都过得悠然自得
也许你临到了产前
还依然身轻如燕
但在最后一次产检的时候
你依然可能
被医生宣布高危指征
必须马上执行剖宫产
以避免宫内窒息
你所有对顺产的预演
全部在一瞬间化为了泡影
什么拉玛泽呼吸法
什么老公站在产床边
握着你的手给你打气
在你躺上手术台的
那一刻之前
甚至都来不及给你
思想转变的准备时间
晚上十点半
进手术室、腰部麻醉
刚换上手术服的你
被推进了产房
护士让你脱下了所有的裤子
当着医生、护士和麻醉师的面
为你备皮、擦洗、消毒
在明晃晃的手术灯下
你的大脑一片空白
少女时代对身体的羞涩
在这一刻被扯烂得体无完肤
你意识到
曾经你自己
都羞于面对的胴体
在医生护士面前
不过是
一具毫无性别的客观手术对象
麻醉师让你侧躺在产床上
使劲地把背弓成一只虾米的形状
以便露出脊柱
然后
一根又粗又硬的针
狠狠地扎进你的脊柱
“痛！！！！！！”
刹那间
这是充斥在你大脑里的唯一感受
然后是
一阵酸胀到不行的感觉
麻醉师告诉你
这是腰麻
目前最广泛使用的剖腹产麻醉
可使腰部以下全无知觉
但上半身却仍然清醒
打完麻药
主刀医生和助产士
在一边忙碌地准备着
手术需要用的东西
你只感觉到双腿越来越热
越来越重
麻醉师拿了
一根针一样的东西
来刺你的腿
“痛不痛？”
也许一开始你还有丁点痛觉
慢慢的
不痛了
只剩下一丁点儿的触觉
摸摸两条腿
仿佛都已经不是自己的
而是上学时住宿舍
睡着时不小心碰到了隔壁床的姐妹
助产士在你的小腹最后一次涂碘伏
最后一次检查宝宝的胎心
“一切正常”
护士说
我知道
终于很快就要进入手术程序了
下午10点40分
开始手术
助产士用一条绿色的布
盖上了你的上半身和腿
只剩下肚子的手术区域露在外面
你终于看不到她们在干什么了
只能凭着听到的声音
和还唯一剩下的触觉
去猜测已经进入了哪一步
有人拿着一支笔
在你的肚子上划线
不停地划
一次又一次
你知道
其实这种划线的感觉
是手术刀在切开你肚子的表层
第二层
第三层
……
表皮切开以后
脂肪层就暴露在外面了
医生用夹子
固定住两边开口的位置
使得开口不至于迅速合上
如果你很胖
脂肪层
还会像流水一般喷薄而出
所有看过这一幕的女性
也许都会恶心到从此开始健身节食
再切开脂肪
终于露出了子宫
听医生朋友说
剖宫产总共需要剪开七层
可那时候的你
就那么躺在那里
任凭医生和助产士
在肚子上按来按去
根本就不知道
这七层都进行到了哪里
为了预估
肚皮和子宫切开伤口的长度
必须严格预先估量的胎头的大小
伤口太长有碍观瞻
太短又会妨碍胎儿的娩出
切开子宫以后
露出了最后的一层膜
这个时候
已经可以清晰见到宝宝的头了
两名助产士
使劲地抠着肚子的边缘
以扩开肚子上的切口
便于医生把手伸到里面
去抱住宝宝的脑袋
切开最后一层需要非常的小心
一不注意就容易割伤宝宝
切开以后
宝宝毛茸茸的小脑袋
同时也是血里呼啦的小脑袋
一下子就顶了出来
医生用两只手托住宝宝的头
再轻轻一拎
宝宝小小的身子
就从你的肚子里出来了
只听见
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
肚子一下空空如也
总觉得还有点恍惚
“那个啼哭的声音
就是我的孩子吗？”
医生告诉你
“是个女孩，好粉呢！
10点35分。”
十点四十分
第三产程
缝合伤口
医生把那个皱皱巴巴的小东西
抱到你的胸前
让你贴贴她
早接触
不知道怎么的
你的眼泪当时一下就出来了
“这就是我的孩子啊
那个在我的肚子里住了9个多月
天天胎动
天天听我讲故事的孩子啊
我终于成为了一个真正的母亲！”
早接触以后
宝宝被抱到另一个台子上
护理脐带、擦洗胎脂
量身高体重、留脚印……
你就那么安静地
听着她一个人的哭声
在房间里萦绕
一个人出生的时候
只有她哭着
周围的人都笑着呢！
几分钟之后
再看到宝宝的时候
她已经是一个干干净净
裹在襁褓里的小婴儿了
你看着她的脸
好像很熟悉
但又总觉得有点陌生
你亲吻了她
任凭幸福的眼泪顺着脸庞
滴到耳朵上
而这个时候
你仍然还躺在产床上
“生”着胎盘
这个时候往往也是最危险的
因为80%的大出血
都发生在这个时候
胎盘娩出之后
你听见助产士
用一个细长管的电动工具
在你的肚子里吸来吸去
那声音像极了
你在家收拾屋子时
用的那个拖着长长尾巴的吸尘器
护士告诉你
那是在帮你
吸干多余的血和羊水
终于进入了伤口缝合阶段
切开多少层
就要缝多少层
好在现在剖宫产手术用的线
可以直接被身体吸收
不需要再忍受拆线的二茬痛苦
十一点多
回到产房
伤口缝合完毕
剖宫产手术正式结束了
你被推回了产房
你的钩钩和婆婆在
还有你的孩子
她们说
你是世界上最勇敢的妈妈
也是最伟大的女性
你微笑着听着这一切
你想
终于结束了
终于我是个真正的母亲了
可你现在更多的感觉是疲惫
摸摸自己瘪下去的肚子
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都不真实
就像走了长长的一段路
只想闭上眼睛
好好地睡一觉
从这一天起
你的肚子上永远的
多了一条细细长长的疤痕
但你不后悔
因为那是天使出来的地方
其实生产完之后
剖腹产的痛苦才刚刚开始
因为有深层的伤口
所以摘掉麻药以后
只要稍微一动就会剧烈疼痛
医院要求
剖宫产的第二天
必须要下地走动
以防肠粘连
从病房门口到楼梯间
仅仅20米的路
你却走了将近半个小时
每挪一步
都能感觉到
来自腹部深处拉扯的巨痛
和豆大的汗珠
滴落到地上的声音
但真正最让你害怕的
是咳嗽和打喷嚏
因为这两个动作
都会用到
被撕裂又缝合的腹肌
实在忍不住的一个喷嚏
会让你觉得
一万把锋利的锯齿
撕开了你的伤口
那种感觉
痛不欲生……
现在
我觉得
我吃过的一切苦、一切痛
都是值得的！
只有真正经历过剖宫产的妈妈
才能体会到那条细细伤口的背后
还藏着多么深厚的痛苦和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