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春风几度,仿佛如来。
如来者,无所从来。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一曲未终,人烟散尽。一舞尚在,蹉跎野陵间,在此途与你相逢,一笑而过,在彼端又擦肩,随一杯淡茶泼进了风尘。
沿河而上,遇到荷锄的阿伯,合十而笑。和阿伯寒暄,四野里都是野草的香,河水里的鱼吐着泡嬉笑。玉米半人高,狭长的叶子抽了出来,在风里微微的晃。土埂上,时时能看到蚯蚓滚动着肥胖的身体扭来扭去。
我站了很久,到日近中天暑气大生,泥土的味道,又渗进了宽大的衣袍。就好像也是它的一部分,和沾着露水的草和哗啦啦摇的叶子的树一样,都是天空下的一部分,安安静静的是这土地的一部分,和它一起慢慢凝结和消融,也和他一起死亡和重生。河并不宽,无论在湿润的南方,还是辽阔的北方土地上,在农作物身旁低吟的河渠在春夏里,都是一个缓慢细碎的旅程,水色清浅,柔曼的水草微微一荡,便有几道涟漪荡开。
水色清清,寺里的钟声在清晨遥遥传来,空旷的野地传了很久,我不言语,低声诵,念佛号,有风过,微微的凉。
若是你在,又在哪里。
四
随着山月常走林径,来去无痕。如鱼过水覆,鸟过晴空。所留者,唯山月照影,依稀若梦耶。
师傅不语,拽杖行于前。我随后十余米,宽大的衣袍挂起枝叶,沙沙响。偶尔驻步休息,常在山脊之上。回望所来,山月虽然如镜,仍是依稀模糊。“五月才来苍耳子,几时分送白头人”,不是苍耳子多情眷恋,是衣袍沾了露水,随缘带了一程。师傅静静坐山脊的一棵大松树下,抬头看月。我看见月华倾撒,师傅沐在其中,其境像数年不忘。
苍苍横翠微是太白的路。太白走的快。这个出生在不断迁移国度的潇洒公子一生中即使在平静而热烈的盛唐里,都像马上民族一样不断改变自己生活的地方。他天马行空的飘然而来,忽然而去,触手生春。我经常在苍白的月色中想起他。寂寞的时候就用酒陪伴,落魄在月下高歌畅怀。我才想过那些大唐的旧月色,混当不知明月入怀,无心可猜的轻叹。
师傅又骂我不用心,走路都不用心。用心。用心听听夜里草木生长的细碎,虫子爬动的匆忙,甚至山风路过带来甜味的水汽。少说话,多用心。我伸了伸舌头,师傅没看到。
而月色晃了一下,仿佛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