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公交去上课,他前脚出门我后脚对着楼道喊了一嗓子: 到了打个电话。
他没打电话回来。
其实也再正常不过,许是遇见了同学,一路聊天聊忘了——好几次去接他,每每他跟同学聊得起劲时总是完全无视我的存在。许是等公交费了时间,他正赶他的课——九楼的教室,诺讨厌挤电梯经常飞奔上楼。还有,他说每次迟到外教总是要求用完整的英文长句完成道歉,在外教的课迟到总让他觉得特别不应该。他应该是赶时间赶忘了电话。
然而,明知有种种理由在反复告诉我“他纯粹是忘了拨个电话而已”,我依然觉得心神不宁。我得在心头挂着,挂一个电话的牵挂。
很久以前,我也欠过诺一个电话的牵挂。
那年,诺幼儿园中班。幼儿园安排的育儿讲座通常赶上诺爸不在家,而我每次去听讲座的时候也通常习惯听诺大大咧咧地说:“妈妈你自己去吧,我一个人在家里看看书看看电视好了。”我对诺总是放心的:“如果有事情你可以打妈妈电话。”几乎每次,八点过一点点我就会接到诺打来的电话:“妈妈讲座结束了吗?你快回来没?”也几乎每次都那个点,讲座该结束了。
那天讲座拖堂了。讲座内容非常不错,我用手机的“备忘录”做着笔记。八点刚过,诺的电话就来了。我因为忙着做笔记,就按掉了电话。几分钟后再接到诺的电话主讲老师正说结束语,我想反正快结束了,又按掉了诺的电话。
再接到诺电话时我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他在电话里用着一丝不苟的语气叫我注意安全。
回到家我看到了诺的异样:我看到他见我回家头也不抬径直回他房间,他原本会缠着我读些绘本;我看到他吃水果时低头盯着盘子一声不吭,每次吃水果,他从来都是聒噪的。
“你怎么了?妈妈不在家发生什么事了吗?”
诺忽然折回来扑到我怀里:“妈妈,我怕,我很怕。”诺放声哭了起来,“妈妈,你不接电话我又担心又怕,我好怕的。”
我记得那天我的眼泪忽然上来了,因为诺的牵挂,也因为我的疏忽。事后问过诺“怕什么”,诺说他也不知道怕什么:“反正你不接电话就很怕,越想越怕就重拨你的电话,你后来接了电话我心里就好点了。”我不知道我不接电话的那短短几分钟,诺的脑海里进行了怎样的思想和想象。
从此以后,若诺一个人待家里,我总是喜欢时不时地往家里打电话,哪怕随便搭个话,也能了了彼此压在心头的那份牵挂。
诺外婆每天打电话来,内容通常都是这样的——
“饭吃过了吗?”
“吃过了。有事吗?”
“没事,准备睡觉去了跟你说下,你们也早点休息。”
“嗯嗯,你也早点睡。”
程式化得如同机器人客服。
然而,我们乐此不疲。
等诺回来,我们要谈谈一个电话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