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钱的回忆
又是一个芳菲四月天,春意正浓。一串串挂满枝头的榆钱,就像一串串霜凌冰挂,看得人眼花,馋得人淌口水。每天蜗居在钢筋水泥编织的巢里,人们再也没有时间关注大自然的美景,面对着这垂涎欲滴的美味,却懒得去理会。巧的是,我家房前屋后的空地上,长着几棵高大挺直的榆树,郁郁葱葱的树枝垂到我的窗前,只要一抬头我就有机会目睹满枝的榆钱。
由此我想起了儿时那些关于榆钱的回忆。
记得小时候,当时还没有实行“包产到户”的“联产承包责任制”,农村的所有物件都还属于集体所有,即使是长在村前村后的各种各样的树木也是一样。在我的记忆中,榆树是我村林木中数量最多的一个树种。每到春暖时节,我们这些“小屁孩”无事可做,就到榆树棵底下的土里去找“金龟子”等小昆虫,经常是弄得满脸满身的泥土,回家后被母亲一顿训斥罚站甚至断饭都是家常便饭,但是我们仍旧每天不知悔改,在“金龟子”的世界里乐此不疲。我记得还有一种黑黑的小虫子,一到傍晚便“潜伏”在榆树棵底下,远远望去黑压压地一片。我们的战斗任务便是将它们全部“俘虏”,回家“慰”鸡,给“鸡屁股银行”做出自己作为“小屁孩”这个阶层应有的贡献,以此用来换取母亲对我们“淘气鬼”的宽恕。
找黑虫不过只是一个理由,其实我们是想借机窥探一下树枝上的榆钱露头没有。说到榆钱,不由得想起初中时候语文课本上的那篇刘绍棠先生的散文《榆钱饭》,小时候虽然还没有学这篇课文,但是每当看见枝头缀满榆钱的时候,每个孩子的舌头下还是难免会生出不少的“口水”来。不用说,大家每天傍晚准时在树下聚集,不招即来其实都是为着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的,那就是扫荡榆树,解馋解饿。
在当时那样连基本的温饱都没有解决的情况下,每个村子周边满野的榆树缀满了沉甸甸的榆钱,在青黄不接的春夏之际,不啻为大自然非常慷慨无私的馈赠!对于孩子来说,那几天更是难得的饱餐之时,怎么能轻易错过呢?因此宁可冒着被大人训斥惩罚的严重后果,也绝不可错过一个尝鲜的机会。我们就在树下“石头剪子布”,先推选出具有“优先品尝权”的积极分子,经过“三局两胜制”一番艰苦的“较量”,最终“幸运儿”应运而生。然后“获胜者”满怀着胜利者的骄傲,三步并作两步,一眨眼就爬到了树上。在底下早就瞅准了哪枝上的肥硕可口,这回可要大显身手,怎么会有一点客气呢?伸出胳膊,一把就把它抓住,不允许有任何失误,讲究的就是一个稳准狠。与此同时,张开血盆大口,一口下去,塞了个满满当当,绝对不会留半点空隙,先“狼吞虎咽”一番,可得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优先品尝权”,一定要把政策用足用好。呵呵!那管底下小伙伴们垂涎三尺,急得一起晃悠树干,干着急没办法,馋得白瞪眼。自己吃个八九不离十了的时候,才把吃剩下的树枝撅下来,扔给大家分而食之得一杯羹。于是大家也都顾不上矜持,忘掉了体面,如肥猪争食一般风卷残云起来,也曾因此纠缠在一起,声势太过于嘈杂以至于惊动了大人。
即使闹出动静引来了大人,也无非就是骂两句,没什么大不了的。孩子们贪吃可不是什么大错,吃了野食家里就可以省下粮食给大人或壮劳力吃,这个账大人可不糊涂。正好有孩子上树,大人也顾不得体面了,索性从家里拿来布袋、篮子之类的器皿,“怂恿”孩子进一步“残害”无辜。不一会儿,一大袋子的榆钱就捋了下来,所有能装的东西全部上阵,溢出了边缘。这时候孩子们也都很兴奋,因为到了晚饭时,餐桌上就有好吃的了!
刘绍棠先生在《榆钱饭》一文中写道:“九成榆钱儿搅合一成玉米面,上屉锅里蒸,水一开花就算熟,只填一灶柴火就够火候儿。然后,盛进碗里,把切碎的碧绿白嫩的青葱,泡上隔年的老腌汤,拌在榆钱饭里;吃着很顺口,也能哄饱肚皮。”他写的这种榆钱饭的吃法,如果放到现在,被那家酒店拿去开发出一个新的菜品,肯定价格不菲而且叫好叫座。但在那时候,孩子们可没有时间去分辨好不好吃,有没有营养,还是先吃饱了肚子再说。只是大人们看到孩子的这种吃相,不断地在摇头叹息。不知是为榆树的命运叹息还是为孩子超大的“食量”叹息……
想到这里,看着这满枝头的榆钱,好像又闻到了小时候那“香甜可口”的榆钱饭的余香。但是我却再也找不到过去吃榆钱饭时的那种难忘而且美妙的感觉,看到满枝的榆钱也没有儿时的那种冲动——想要爬上树去塞进嘴里美餐一顿。不知道是因为有了爱护树木的意识还是因为过多物质追逐的麻木,总之这样的感觉再也难以找到。看来人是真的老了!
莫非关于榆钱,以后只能是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