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夏知道,顾家的没落是迟早的事情。毕竟曾受先皇的重视,武帝定然容不下他们。
长安曾经的三大家族,如今只剩下叶家还算得上名门光耀。
所以被退了婚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顾家失了脸面,但顾夏的心里是开心的,反正她原本就不愿意嫁给叶鸿忻,如此一来,到合了顾夏的意。
顾夏、叶鸿忻和何子才原本就是青梅竹马。都是官宦世家,父辈们的往来甚密,他们三人的关系自然就比别人要好。
顾夏一直没告诉过叶鸿忻,她对何子才的感情。因为就连顾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对何子才的,究竟是什么感情。
若说是爱情,可顾夏没有书里所说的那种太过强烈的心动。可若说只是简简单单的兄妹情,她又心知肚明,她对何子才和对叶鸿忻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退婚的那一日,顾夏正坐在房中绣花,那是何子才去洛阳的第三个年头。他们都不是彼时的小孩子了,而顾夏也作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她要去洛阳,去寻何子才。
或许在长辈们看来,她的这个决定是为了叶鸿忻。因为正巧在这一年,叶家奉命从长安调离,去的地方,便是武帝所在的神都洛阳。
就连叶鸿忻也是这么以为的,叶家临行的前一日,他牢牢地抓住顾夏的手:“小夏,等你来了神都,我就为你买一所别院。只要时机一到,我就带你回家,你才是我要娶的那个人。”
顾夏只是点点头,她知道,她去了神都也不会找叶鸿忻。何况叶家已经为他寻了一门更好的亲事,她不会做别院里见不得天日的女人,她的自尊和她从小受到的教育都不会允许她这么做的。
可是叶鸿忻并不知道,他以为顾夏可以为了他而放弃一切,同样他也做好了为顾夏放弃一切的准备。
各人各梦,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是怎样。
就算千秋岁月缓缓而过,未来发生多少变数,也许顾夏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儿时的他们是如何成为彼此的羁绊的。
那时大周还不叫大周,李氏的天下江山稳固。贺家、顾家和叶家都是长安颇具盛名的大家族。何子才最大,是他们三人中最为稳重老成的大哥哥,若是闯了什么货,何子才必定是会帮他们挡下来的。
长安城何人不知何人不晓,何家大少爷不仅学习努力,还是个有情有义有担当的少年英才。
而叶鸿忻呢,他比顾夏大上两岁,是三个人中最为调皮捣蛋的了,却是三个人中最为义气的。
他虽然常常同何子才吵架,可是吵完之后,但凡何子才有什么困难,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帮忙。
他们两个人之间,有许多小秘密都是顾夏不知道的。就说那一年,何子才去洛阳找何大人,回来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有一日他和叶鸿忻两个人说了许久的悄悄话,神色方才看着好受些。
就在他们说完话的第二日,何子才便再度动身去了神都。这一去,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就连书信,也渐渐断了。
顾夏也常常问叶鸿忻,那一日他们二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可叶鸿忻对这件事总是讳莫如深。他告诉顾夏,何子才不会再回来了,永远都不会了。
可是那一日之后,何家却真的再度日渐兴旺了起来。刚开始,顾夏以为何子才是考上了状元,可之后却再也没有听到任何消息。
顾夏又不是傻子,即便所有人都不说,顾夏也能猜到,何子才在洛阳究竟是如何。
这年头,男人若不是靠着科举考试出人头地,那就只能有一条路可走了。顾夏从前以为,只有她一人才会觉得何子才长得好看极了。可如今看来,这倒不是她一人的认为了。
一个男人长得好看,究竟是好还是坏?
在顾夏的心里,何子才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的典范。她无法想象,那样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要如何在洛阳的政治权利漩涡中苟且偷生。
其实她不是没有过不屑和厌恶的,一个男人,偏偏要以这样龌龊的方式去为家里挣得荣耀。在顾夏看来,这样的荣耀根本就不算荣耀。
所以对于叶家的提亲,她并没有反对。她知道她应该嫁给叶鸿忻,就算她对他只有兄妹之情。她也知道她应该忘记何子才,因为他和他们已经不是同一种人了。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叶家最初对于顾夏的喜爱冥冥中早就消磨殆尽。
而顾夏对于何子才的不屑和厌恶,也早在时光的流逝当中转化成了想念和担忧。
其实被退婚也好,那这个当幌子,就连顾家的父母也以为顾夏是为了叶鸿忻而执意要去神都的。
“孩子,顾家的未来,就靠你了。”
这一句话,让顾夏打消了最后一丝留在长安的念头。并不是为了顾家的未来,而是因为对于权利烦扰的厌恶。
为什么,为什么连父亲母亲都为了所谓顾家的未来,甘愿让自己这个亲身女儿去当别人的别院里的女人呢?那是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正室的无名无分的,日后生下的孩子也会被欺负的无能的地位啊!
没有什么留恋了,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十八岁的顾夏只身便走上了去神都的那条茫茫官道。
她很明白,她顾夏不是何子才,更不是叶鸿忻。她不会为了家族而活着,不会为了家族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她实在不能理解,将家族的未来都抗在自己一人的身上,这到底是担当还是愚蠢。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她便到了从未来过的,可却住着她两个胜似亲人的人的神都洛阳。比起长安,洛阳似乎要新了许多。没有什么让顾夏稀奇的,毕竟她是在长安城长大的人。
到了洛阳想打听何子才就容易许多了,何子才在洛阳多多少少也算得上一个传奇。
初次进宫就得到了圣上的喜爱,在圣上身边服侍两年之久,却因为惊梦扰了圣上,被送去了上官婉儿大人的府邸。如今他却已经在上官府混得风生水起了,也算是个有人巴结的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