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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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母亲这个词对我来说意味着慈祥,而我的妈妈的确善良而慈爱,可是我,却并不那么喜欢妈妈,这个不喜欢似乎从我初中毕业就开始了,这个不喜欢甚至有点怨恨的感觉就像一个魔咒,让我和妈妈的关系变得微妙,她越对我好,我就越嫌弃,她越迁就,我就觉得她越卑微。那是一种埋在心里非常尴尬而别扭的感觉,毕竟读了很多书也懂得什么叫孝顺,可是连我自己都清楚地感觉得到:那份不是发自内心的孝顺有多么地在讽刺着我,让我汗颜!

  学习着心理学不断觉察着内心的我,终于无法再漠视自己的真实,开始很认真地跟妈妈说起了过去,极度敏感的妈妈一直也是能够感觉到女儿对她的些许嫌弃,她把这样的嫌弃归结为我们家条件不如婆婆家好,没有地位,但她什么都没说,而且知道说了也没用,只是默默地隐忍着我的嫌弃,隐忍着她自己压抑的情绪,一如既往地在我面前卑微着同时又无比依赖着,因为女儿是她生命中唯一的希望。可我知道我不是因为母亲贫穷而嫌弃,究竟是什么,当时的我始终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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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一点点被打开,中考考了特别优异的成绩,却被妈妈告知:不能去读重点高中,因为妈妈供不起,万一你读了高中又考不上大学怎么办?懂事的我默默地吞下了这个现实,而那个供不起便成了我后来所有自卑的根源,我把自己硬生生定义成劣等学生,中专在我心里就是不咋样的代名词,以至于连个恋爱也没资格谈,因为人家是标准的大学生,我够不上!而我心里对于那个大学到底有多么向往和憧憬,只有我自己懂!憧憬越强烈失落也更强烈,而一向对很多事如此执着的我,从来不愿意轻易去放弃那个关于大学的梦,尽管后来依然考了大学,但跟我心目中的大学根本就已经不是一回事!也许,我以为我不怨,事实上,内心里的怨恨无法言说,只能无奈地压抑到最深处,压抑成对妈妈的无尽排斥。

    人的情感是最复杂的一个存在,以至于后来我和妈妈之间一直有些距离,亲而不密。再后来妈妈住在我家帮我带儿子,我一边享受着妈妈对我和儿子的百般照顾,一边嫌弃着她这句话说得不对,那个活干得不好,可我却对所有的外人和朋友们,都特别地友好和善,哪怕是乡下过来邋里邋遢的老奶奶,我都本能地友善耐心,唯独对妈妈不是!可怕的是,所有的外人都无法从表面上看出任何问题,我对她依然孝顺,极尽义务,自己似乎也对自己,那个道德层面的孝顺相当满意…

    人与人之间,有一种冷漠叫杀人于无形,我想我跟妈妈之间的那种关系,我活脱脱就像那个冷漠的杀手,没有爱的暖流没有任何亲密的举动,所有的一切都是形式,眼前的妈妈,是我形式上的妈妈而已,孝顺她对她好仅仅只是我的责任。很可怕的是,这么多年来,我对此竟然完全无意识,完全没有觉察到这样有什么不正常,尽管有怨恨和嫌弃,该维护的我依然会维护,该给她的物质我都会给,也绝对不允许老公和别人欺负妈妈,可每每跟妈妈在一起的时候,最能用语言或身体表达不接纳的,却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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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旦开始清醒就会收不住,开始对着这些内心的真实有觉察的时候,我很震撼和惊讶,这是别人眼中那么有爱还被赋予了大爱称谓的沈医生吗?她在别人眼里如此优雅而有素养,可她对妈妈却嫌弃而又怨恨着!妈妈对我那么好,几乎倾注了一个妈妈能给到一个女儿的所有爱和希望!只要是女儿喜欢的东西,她都想尽办法会去满足,除了那个学习,妈妈实在是觉得自己没有能力才放弃的,而即便当时不放弃,我也未见得会拥有比现在更好的状态,但当初的我,从隐忍和无耐接受的那一刻开始起,就抑制不住地自卑和不快乐,敏感而多愁善感是我整个青少年时期怎么也摆脱不了的魔咒,而所有的这些不快乐,当初的我苦苦找不到原因,无法轻易超越,也无法去责怪还很脆弱的自己……

  当我再次听着妈妈像讲故事一样,慢慢地梳理着她的曾经过往的时候,我心里的怨恨和委屈终于开始被一点点释放,我终于看见了我的母亲,她卑微的背后有着多少一个人抗下的心酸啊,她说女儿你为何,不能原谅你妈妈当初是能力不够的呢?妈妈的确有着很多脆弱,但同时自尊心也是特别的强,骨子里还有一份异常坚定的固执!是啊,是我一直以来太过苛刻,所以才把怨恨洒向妈妈!一直以来因为自己还无力强大,所以把一切自卑的源头归结于妈妈,而因为对方是妈妈,我又无法表达不满和怨恨,一旦表达,哭天喊地的没良心就会从妈妈口里不断地,喷涌而出,我害怕这样的妈妈,我害怕被挂上一个不孝顺的头衔被人取笑,所有的问题都变成冷漠不动声色地隐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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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亲人就是亲人,终究是躲不开也回避不了的,想了好久,我鼓起勇气说服自己选择了面对,那一晚,我们娘仨一聊就聊到了深夜,就像那个长在肉体最深处的脓疡,被捅开的那一刻是疼痛并且不舒服的,随着脓液的流尽,真正的愈合也就开始了,我感受到了内心的变化,我看妈妈的眼神里有了依恋,晚上睡觉,我是那么亲切地挨着妈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她不断地说着说着很多很多不曾对我说过的知心话,我不断地看着她,看她花白的头发和满是皱纹瘦削的脸,曾经她也有着花一样的青春,如今已经越来越在衰老着,盯着她痴痴地看,感受到妈妈此刻终于感觉到了幸福,终于被她一直钟爱的女儿很认真地看见了,从此妈妈和我之间,再也不需要用那个责任来筑起关系,而可以真诚地发自内心地喜欢和亲密了,我的心突然好柔软好柔软…

  母亲节到了,此刻一下子涌出好多好多特别暖心的镜头,夏天妈妈总是在睡前为我摇扇子,摇到忍不住瞌睡,我一声好热,她的手便条件反射地又继续摇啊摇…;我死命想要一辆自行车,继父答应了我好几年却迟迟不见车的影子,妈妈忍忍牙硬是问别人借了钱帮我买了辆女式永久;妈妈从来不会阻止女儿去做她自己想做的事,在妈妈心里,似乎女儿在做的所有事情,都是让她骄傲和自豪的!后来我也做妈妈了,可是只要我撒个娇说要吃最爱又最麻烦的套肠,妈妈从来不会嫌烦嫌脏,一定第一时间飞快地去买了材料为我用心地做……。老公总怪我作,可我就是无比享受着妈妈对我的那份宠爱,而妈妈也很享受着女儿的那种吃着时的满足,我就是妈妈的一切的那种感觉,此刻想起来满满的都是温馨。可以前的我却真的,一点都感觉不到,这一念之间天与地的差别,怎么就被我那么长久地,给忽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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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我爱你,说出这三个字眼泪哗地流下来……。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是那么那么地爱你,没有你我就没有机会存在于这个世界,没有你的用心呵护,也许我的心真的会没有温度,对不起,那么多年我用嫌弃和漠视你的付出来隐藏我对你的爱,那只是为了让我与生俱来的自卑有地方可以安放!而如今,我已经不需要自卑,女儿已经变得越来越懂得如何去爱,蜕变得越来越勇敢、坚强和自信,我也终于可以在这个节日里,很用心地跟你说一声:妈妈,我真的真的很爱你!往后的日子里,我愿意成为你最有力的精神支柱,让您的晚年可以真正地幸福和开心,女儿真诚地在这里,祝您母亲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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