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 张元干
曳杖危楼去。
斗垂天、沧波万顷,月流烟渚。
扫尽浮云风不定,未放扁舟夜渡。
宿雁落寒芦深处。
怅望关河空吊影,正人间鼻息鸣鼍鼓。
谁伴我,醉中舞?
十年一梦扬州路。
倚高寒、愁生故国,气吞骄虏。
要斩楼兰三尺剑,遗恨琵琶旧语。
谩暗涩铜华尘土。
唤取谪仙平章看,过苕溪尚许垂纶否?
风浩荡,欲飞举。
片段衍生:
天马寺的暮钟从远方传来,暮叩钟偈,古诵经声在山林中悠悠回荡,惊起几声雀鸣。
“唰……”,锦衣人手执扇骨,轻挑隔间的珠帘,落地的珠帘声撞碎一室的空寂。
“子衿兄,还真想当个隐居散人,不问世事。”向着屋内昏暗处嘴角上扬,斜靠栏杆,嘲讽道。
锦衣人有着一副好颜色,斜斜的月光打在锦衣人的脸上,银色的光晕在微挑的桃花眼中,酿出一汪清潭。
屋内的昏暗处,一抹黑影缓缓起身,拖着手杖,走向迟暮的夕阳下。
屋内的陈设近乎简陋,一把躺椅,一张竹席,一床薄被,而已。
“小小陋室,正适修行,安于本命,不正是人之大道。”子衿微咳,轻笑道。子衿拄着手杖,眸子幽深,素色的衣衫披在身上,清俊的脸上略显消瘦,但身如青竹,气度不斐。
“当今山河破碎,圣上软弱昏庸,朝廷文官只知酸儒礼教,缩一方天地纸醉金迷,丝毫不顾百姓在金人的铁蹄下民不聊生,如此乱世,你,当真坐的住。”陆雅正凝视着他的双眸,似要望进更深处。
秦子衿不语,眼眸微敛,留下一片鸦黑的阴影,顺着梯道,一步一步拄着手杖走向高高的楼阁。陆雅正不解,却也尾随而上。
高楼之下,一片空旷。北斗星垂在天际,沧江之下是万顷波浪下的酝酿,月亮柔柔泻在在江上漂浮的渚洲之上。一阵寒风吹来,扫尽天上的浮云。
“雅正,我乃一介书生,不能超脱俗世,夫子教导我们,士生于世,当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但如今家国沦丧,大宋败局已定,隐居深山,身处局外,也是无奈之举。”秦子衿轻叹,遥望着北方,北方是大宋破碎的土地。
“你何时也和那些酸儒一样了,如此迂腐。”陆雅正咬牙道。
秦子衿望了望他,紧皱眉心,轻轻绕过屏风,取出一瓶清酒,倒入白玉杯中。此酒的酒液清透,秦子衿平日最喜,清甜可口,如今一尝,淡淡的苦涩在嘴中弥漫。
陆雅正恼怒,他花了千辛万苦才找到这个人,想令其共谋抗金大业,如今,当真是他眼瞎,看错了人。郁闷不已,他一把拿起酒壶,牛饮着这壶清酒,酒液顺着颈项下滑,一直深入。
“酒能醉人,不过,对于一个假装醉酒的人,怕是不需要了吧。”他轻慢地瞥了瞥眼前的人。
“酒不醉人醉,已是醉了,又何故区分是何让人醉,醉生梦死,随梦而飘飘乎,不好吗?”秦子衿扔下手杖,徒步走到栏杆旁,俯身垂眸。
“十年前的扬州之景,昔日的繁华不过一刹那,走尽扬州路,金人的烧杀抢掠,百姓的风餐露宿,如今想来,像场噩梦。我愤恨庙堂,忧心天下,每每午夜回首,都是想象着自己提剑手刃那些骄横的胡虏。”
“可是,无奈,无助,无力,我乃一介书生,经过朝堂上的一次次打击,各种阴谋阳谋,我已不想再听,我累了。”
“秦子衿,读书人重忠重义重礼,如今金人内乱,丞相深明大义,愤然举起抗金大旗,如此时势,你不把握是要后悔一辈子。”
“还是说,几年的和尚清修,磨平了当初年少的热血。”刘雅正嘲讽道。
“当真...丞相当真要发兵抗金...”,秦子衿的脸上露出了不正常的潮红,随之带来了剧烈的咳嗽。刘雅正一把上前,抓住他的衣襟,搂着他细瘦的腰肢,关切地看着他。
“当年之刑,落下病根,雅正兄,无事。”消瘦的双手拂去它的禁锢,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丞相当真如此,那草民自当全力以助,化作斩杀金人的最锋利的三尺剑。”秦子衿苍白的脸上挂着笑,平日死寂的黑眸闪现出熠熠生辉的光彩。
“好,好,好。我这就向丞相禀报,绝不让子衿兄这把宝剑沾上暗淡的铜锈,白白葬与尘土。”
“抗金大业,一起。”
刘雅正轻抬双手,眸子直视秦子衿。
“一起。”秦子衿紧紧回握。
大风浩荡,远处的寺庙宝塔之檐上的古铎吹动,空灵之声为其谱歌,壮士英姿飞扬,欲乘风飞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