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工作认真,负责,兢兢业业。
山区工作26年,既当过教师又在乡镇锻炼过,回到小县城在部门工作8年。因为是农民的儿子,基层的艰辛不是用嘴巴说就可以让大家理解,艰苦的环境造就他更加坚韧的性格。
回城的七八年里,他感觉一下子从地狱到天堂,三餐有了准点,营养得到相应的改善,遗憾的是,跟孩子们的长情陪伴早就成了过去式,留下一辈子的缺憾。在基层工作的那些年,两个孩子都是妻子一人管理,他觉得愧对妻子,如今孩子已经独立,再也不需要接送和辅导,于是他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中。他每天感觉都是忙碌的,似乎清闲跟他无缘。他知道距离退休亦不远,所以,早早在心里做着盘旋。
老王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工作上会有很多外人不知道的政策,于是,老王这多年来一直都给身边的人解疑答惑,鼓励和动员每一个努力上进的人,哪怕对方是陌生人,老王也会不厌其烦。老王几十年如一日,一旦进入工作状态,生活,家庭,朋友,娱乐就远远的被他放置于脑后,以至于有些人说他是傻帽,只知道工作。老王把工作看的高于一切。扶贫工作开展一来,老王觉得自己一直在一线扶贫的路上。
每周的下乡成了常态化,几乎每个周内的几天,都在扶贫路上,他所包的村子和所包的户,成了他的所有。他回家的时候,嘴巴里也是他的贫困户,以至于老婆对他都有了看法,甚至怀疑是不是贫困户比家人还亲。老王会把贫困户的每件事都放到心上,过年过节,也不忘给他的贫困户买上肉菜。
老王考虑到自己年龄大,从这个岗位上下来,如果继续再上,编制就被他占用,想想自主创业的儿子,他想离岗,这样可以把机会留给年轻人。但是老王从心里又不愿意离开工作了几十年的地方,不管工作怎么变,老王始终爱岗敬业,他是真的舍不得,可他也真的不想再继续占用编制,就这个去留的问题,折磨了老王近乎两月,他一直在思考,一直在努力,把仅有的时间,全部奉献给了工作,奉献给他的贫困户。
老王天天工作,天天揪心,生怕组织突然空降,宣布他的去留,所以他每天把工作当成最后一天来做。他每天忘我的做着,争取把手头的所有事务理的井井有条,让新接手的同志可以第一时间进入工作状态。
老王工作累了,会默默的站立窗前,望着锦阳新城,他思绪万千。一遍又一遍的回望着那熟悉而又难忘的地方。从来不失眠的老王,最近开始有些失眠,于是他又把失眠的精力投入工作,每天整理资料到深夜。
礼拜二,老王正在伏案,突然的电话震的老王心生疼生疼,组织说要过去宣布新人任命,老王颓然的放下手里的笔,移开电脑上上表格,调整自己的心态,静坐在从此将不会再属于他的椅子上,心情烦乱的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宣布新人的同时,就是工作的交接,老王及时给组织提出来了自己已经想好的离岗,然后无比潇洒的收拾东西,戴着微笑跟大家一起下班,然后被儿子接回家。
没有人知道老王那一刻心里的没落和不舍,老王想回头,又怕被同事看穿,于是老王绕了一圈,等大家都下班后,又偷偷的远望了一眼从此跟自己无缘的工作大楼。老王心里五味杂陈,有释然,有不舍,有无奈,也有淡淡的失落。老王感觉自己其实还不老,工作起来依然得心应手,怎么突然就到了退休的时候。老王郁闷,但他同时又无可奈何。
工作之余的老王其实是个暖男,因为他家里还有八十多岁的老娘,平时几乎每个周末都回家陪老娘,和老婆一起,给两边的老人洗衣做饭,唠嗑转圈,每个周末都觉得时间匆忙,没有陪够。如今他下决心去多陪老娘。
周三,本该回家的老王,提着包又匆匆的踏上了单位的路,临近单位门口,老王忽然想起来,他已经离岗,工作与他,已成了诗和远方。
脚步忽然沉重起来,有点失魂落魄,他提着包漫步在了锦阳新城。
平日,他是饭后会在新城里遛弯,那会他经常感叹,什么时候可以不急不忙的好好看看,好好转转这个新建的城,但是今天,新城没变,他自己的心却在变。男人的眼泪不容许他轻易的流淌,但是心里对工作的习惯已植入骨髓,老王觉得自己心似乎在流泪。
他爱岗敬业,任劳任怨,勤勤恳恳。
如今他离岗,却忽然不适应眼前的生活。
新城里繁花似锦。红色的月季和石榴花热情如火,耀眼夺目。黄色的小兰花又悠然淡香,遍布脚下。白色的貌似六月雪的白色碎花暗香疏影,浓郁,香气扑面而来,近处轻吸有点窒息和醉人。蝴蝶煽动着它美丽的翅膀,在花丛里自在逍遥。
大清早的鸟儿用清脆的嗓音,唱着优美婉转的歌。环卫工人提着扫把,还是三三两两,街道依然宽敞,蓝天白云下的新城有着新都市的芬芳。跟平时一模一样,绿色的公交爬行在红色的跑到上。
锻炼的人一群一群,老王忽然有些怕看见人,生怕别人看穿他的魂不守舍,他用自己的大长腿,逃也似得快步往新城门口移动,平日里的碎步荡然无存,儒雅的形象也变得狼狈不堪,他忽然感叹这狗日的中年,什么时候,自己就到了退休的年限。
似乎那楞楞的青年还在昨天,眼前是初为人夫和人父的喜悦,妻子还是那个爱羞红脸的小女人,脸色比新城的花儿还要娇艳。蹒跚的孩子还抱在怀间,女儿绒绒的头发,清澈的眼眸,稚嫩的小手似乎才划过胡子拉碴的脸。儿子胖嘟嘟的小手正在抱住他的腿撒欢,流着哈啦的嘴巴啃的他满腿脏污,可他的心里却是男儿少有的温暖。
以前工作忙,两个孩子小时候都是放在家里给父母看管,如今他们也已经成人,老了,真的老了,老王想着如今的儿女,在心里一次又一次的感叹。
好怀念以前,父母依然健全,他们每周都翘首期盼老王一家的回家团圆。
……
刺耳的喇叭声打断了老王的游离,平时最爱的锦阳新城此刻留不住他的脚步,他仓惶而逃。
接下来回到了老娘身边,但恍惚的感觉并没有因为老妈而改变,会忽然站起来,准备回单位工作,因为这不是周末。老妈悠悠的说老王,不是都退休了吗,怎么又想去上班,老王拿包的手颓然放下,回头看见了老妈慈爱的眼。
可这慈爱,老王依然无所适从,因为他离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