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初一是没准备拜年的,结果下午堂姐给我打电话,说是一起去小姑那里吃晚饭,于是我们欣然前往。
吃完晚饭,小姑提议初二一起去探望二姑妈,我们也没什么异议,二姑妈住在父亲的老房子附近,还可以去给伯妈拜年。
早上刚吃完早餐,堂姐就打电话问我到哪里了,真是不好意思,谢某人和小谢还在家里磨磨蹭蹭地照镜子,只好快马加鞭,最后和小姑同时抵达二姑妈家,当然,堂姐第一名。
二姑妈有两儿两女,两个女儿都嫁在附近,两个儿子一个把家安在福州,一个到苏州打工去了,过年不回家。
还有两个孙子一个孙女,一个孙子把家安在长沙,还有一个孙子在武汉打工,过年不回家,孙女已经嫁人了,一年到头难得看到几次。
二姑妈说她在长沙的孙子小年的时候就回家了,除夕那天把二姑妈所有能召集回来的子女都召集回来吃了一顿年夜饭,大年初一的早上开车去他的岳父岳母家里去了。
热闹了几天,现在家里又归于平静,看到我们过来,二姑妈喜出望外,踉踉跄跄地翻箱倒柜给我们拿好吃的,什么瓜子呀,花生呀,开心果呀,沙糖桔呀,卤鸡蛋呀,堆了满满的一桌子。
自从父亲过世后,我发现二姑妈真的已经好老好老了,曾经的一头青丝已经变成了满头白发,曾经雄赳赳气昂昂了的脚步已经变成了蹒跚的步伐,曾经一点声音都听得见的耳朵现在需要我们扯着嗓子喊,她才能通过我们的面部表情和周边事物的综合分析判断出我们在说什么。
刚围着火桌坐下,二姑妈就告诉我们,说她现在的记性不好了,每次上街都忘记买擦脸的面霜,她这个冬天都没有擦面霜,脸上都已经皴了。
说完,她指了指自己的脸颊,然后轻轻地摩擦了几下,笑着说:“摸起来好粗糙,像个锉子。”
看着二姑妈像个孩子一样撒娇的表情,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确实有点儿粗糙,看着二姑妈闭着眼睛像个孩子一样仰着脸,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我突然有点儿伤感,抚触是包括人类在内的所有动物表达亲昵的一种方式,我们会用这种方式向自己的子女表达亲昵,向自己的爱人表达亲昵,但我们很少会对我们年老的父母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亲昵。
父亲还在的时候,我与他所有的肢体接触都是扶、拉、拽、推、靠,从来不曾有过抚触,不曾抚触过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不曾抚触过他那生满老茧的双手,也不曾抚触过他那青筋突出的小腿,我总是羞涩,或许也不完全是羞涩,还有一点不愿意。
下午二姑妈非要我们吃了饭再走,已经七十多岁的人了,哪里还有精力张罗一桌子饭菜呢?于是小姑帮忙,我们围着蜂窝煤的炉子吃了一顿腊肉炖菜苔,重温了一次儿时的味道。
走的时候,二姑妈拉着我们的手要我们有空常来坐坐,看着她那渴望的眼神,我知道她内心的孤独,我们这里的老人都这样,不愁吃、不愁穿,就是太孤独,没人和他们说话,也没人有耐心听他们说话。
2023.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