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心中的红粉,已在锦溪沉睡了千年

文图/应志刚

这江南的雨真格是呆萌,初冬的天,竟淅沥沥下出一个阳春天来。

黏湿如蛛丝般的雨,将这江南的水乡兜头网住,我站在锦溪的廊桥,眺望湖心的陈妃水冢。

香魂寥落在此,岁岁年年。若是真有轮回,这佳人如今是谁家的俏姑娘?

或许于我,心心念念的锦溪之行,是为着奔她而来。

哪个男人的心头没有醉卧疆场的豪迈?又有哪个男人未曾祈盼“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的万般柔情?

野史中的陈妃,该当是男人们心中的那位红粉。

我的少年曾有过一段笑话。那年与小伙伴钻进深山的寺庙游荡,守庙的老头仔细将我端详一番,点着头说:“侬是帝王转世,侬会做很大的事体。”

不知道老头是否要骗我衣兜里可怜的零花钱,还是故意逗弄不经世事的顽童,我竟是信了。

那些年,我一直在寻找我的江山,我的三千粉黛。

倒是一直没有大的作为,稀里糊涂到了中年,那番挣扎着要世界给个说法的心气早就消磨殆尽,也体味到纵有三千粉黛却无一人懂你,是何等的悲凉。

只是梦里,总有一道模糊的魅影,在远方为我金戈铁马的沙场擂鼓助威。也时常半夜披衣起身,仰望窗外的月光,嗟叹,谁人为我铺纸研墨,听我诉尽这断肠的惆怅?

若我真是帝王转世,我不要这盛世繁华,只做壮志未酬的宋孝宗即好;若我真能选择佳偶举案,我不要三千粉黛,只求陈妃一人。

我只愿御驾亲征痛杀金孽,横刀立马仰天长啸,不经意的一次回眸,她在高处为我擂鼓,战鼓阵阵,这疆场便是涂满血色的玫瑰花园。

我只愿凯歌般朝,在这如网般密织的江南秋雨中,拥了佳人入怀,在这湿了苔痕的青石路上且歌且行。

但我终究只是一介凡夫。游湖的船绕了香冢而过,却不曾登岸。船家说,这是禁地,俗人是登不得的。

罢罢罢,休了这凭吊的心思,上岸买酒醉他个千秋万载不归路。

过了穿湖而过的石桥,入了这坐南朝北的莲池禅院,僧人正在为信众们的一次放生仪式做着准备。

青灯古佛的生活是清苦的,但我却惟愿能成为这僧众的一员,日日夜夜守着陈妃,等待着轮回的恩赐,与她绝唱一世的情缘。

入得庙内的文昌阁,我又变了卦,似乎将自己幽禁在这阁内,望着一池的秋水,年年岁岁看莲花开了又谢、谢了又艳,一支秃笔画尽佳人的风情万种,倒也欣然。

这终究是一个放浪汉子的痴梦。这江南的雨未曾停歇,跨坐上下塘的拱桥倒映在流淌了千百年的溪水中。

好圆满的结局!

只是这圆毕竟一半是虚空的,它浸在水中,望得见却得不到,如同这人生,怎敢祈望十足的圆满。

我踌躇在布满苔痕的石板路上,雨潇潇、风萧萧,猛抬眼却是延绵开去的红灯笼,将这即将萧瑟的冬天映衬的喜气洋洋。

不知谁家的孩童点了个爆竹,淡淡的硝烟味在深巷里弥漫开来,千百年的风尘和传奇,恍若斑驳的老墙,真实地扑面而来。

这是一个可以让灵魂休憩的地方。我似乎看到宋孝宗站在此地,望着漫天的飞絮,一声声念叨着我此刻正在念叨的话语。

或许,陈妃是最最幸福的女人,有个对她心心念念至死不忘的男人,念着她的种种好处,想着她过往的一颦一笑风情万种。

而她,却可以生生世世在这幽婉的江南,在这密织的细雨纷飞中,矜持地等待他再一次地回来。

人生的美好,或许是因为还有期待。那么爱情呢?也许,正如同这寂寥的古镇,结满了丁香一样的离愁,但终归让你心心念念,期盼着另一次的重逢。

因为,她收藏着你很多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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