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如大海般深沉而宽广,陪伴我快乐无忧、幸福长大。
“哎,我闺女又要走呀”,父亲坐在沙发上,黯然神伤,抬起尚能自如活动的左手,轻拭湿润的眼眶,让我不忍心回头,也不忍心离去。
我强忍住泪水,挤出笑容安慰父亲“老爸,你保重好身体,我过几天再回来看你。”
这样的离别场面,一次次撞击着我本就伤感的心结。我理解父亲内心的悲凉和失落,却又无力让他老人家快乐起来。
“老爸,女儿不孝,不能每天陪伴您,女儿还得顾及工作和自己的小家。”带着满心的牵挂和愧疚,我含泪走出了曾给我无限温暖、让我无比眷恋的娘家。
在楼下,爱人已发动好车子,但还是耐心迎合着我的难过和不舍。上车坐好,我习惯性地按下车窗,朝阳台上望去,我知道父亲肯定会在那儿目送我远去,直到消失在小区转弯的尽头。
疾病的折磨,母亲的病逝,让父亲愈发苍老和孤独。抬眼望去,满是心酸。
“走吧”,我示意爱人开车出发。我不能让父亲长久沉浸在离别的伤感中。也许我的快速撤离,能让父亲难过的时间短暂一些。
每次和父亲分别,我的心里都很不是滋味。我抱怨命运无情,也感慨人生无奈。
车子穿过热闹的大街,渐渐驶入僻静平坦的张赤国道。透过车窗,初冬的旷野广袤苍凉,尽显大自然的冷峻肃杀。让人心生忧郁,也让人思绪万千。
记忆中的冬天,天气虽然寒冷,但内心却无比温暖。
小时候家在农村,看露天电影是每周非常渴望的娱乐消遣方式。小孩子都爱凑热闹,每当乡里播放电影,不管什么题材的影片,我都吵闹着非去不可。
哥哥不带我去,嫌我是小屁孩儿。母亲要在家照看小我三岁的妹妹,所以带我看电影的差事,自然落到了父亲头上。
遇到儿童影片,我还能饶有兴致的从头看到尾。如果是反特片、科教片等小孩子不感兴趣的影片,我定是兴冲冲的去,中途犯困、迷迷糊糊睡觉,影片结束了还假装酣睡,最终由父亲背我回家。
寒冷的冬夜,扒在父亲坚实的后背上,舒适温暖。父亲伟岸的身躯,屏风一般为我挡住了寒风的侵袭。路程长了,父亲往往会累得气喘吁吁。那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和着脚下稳健的步伐,让我觉得父亲简直就是不知疲倦的大力士。
最最让我回味的时光,当属每年春节前后的日子。在那个物质文明相对匮乏的年代,对于小孩子来说,好吃的、好玩的和新衣服,只有春节时才能全部满足。所以一到冬天,孩子们就扳着手指头细数,盼望春节快点到来。
春节前是大人忙碌的日子,也是孩子们尽情狂欢的日子。辛辛苦苦一年到头,要过年了,家家户户都有忙不完的活儿。几个熊孩子在家,免不了添乱。所以干脆让孩子外出撒欢儿,大人好专心在家忙乎。
母亲买来各种布料,亲手为全家人缝制过年的新衣。父亲精心办理各种年货,准备春节期间餐桌上的美食。熏肉可是父亲的拿手绝活。
每到年关,父亲都要张罗一次颇具声势的熏肉大餐。从准备食材、煮肉、配料、熏制,看似简单,实则每一环节都有微妙之处。用量、时间、火候上的学问,全在父亲的掌控之内。父亲从天刚亮就开始忙活,一直到傍晚时分。顺着刚出锅熏肉的缕缕香气,我迫不及待地跑回家中,准备大肆解馋。
父亲做的熏肉曾经是我家餐桌上的经典美食,那种肥而不腻、肉香浓郁、熏烤之气恰到好处的独特香味,牢牢地牵绊着我们全家人的味蕾。父亲也曾自豪地设想:等退休之后,开一家自己的熏肉店。但这个想法随着几年后那场始料不及的脑血栓,永远化作了泡影。
为了让我们玩得尽兴,父亲还给我们兄妹做了手提灯笼。小巧漂亮的西瓜灯或者桔子灯,成了我在小伙伴面前炫耀的资本,也照亮了我狂玩到夜晚的回家路。
见我沉默不语,爱人或是觉得压抑,或是心疼,不时安慰我“别难过了,过几天我们再回来看爸。”“有时间我们多回来陪陪他老人家。”是啊,也许陪伴才能排解父亲心中的苦闷和孤独。
车子驶入高速路段,飞速前进。我闭上眼睛,脑海中全是父亲的身影。
父亲曾经力能扛鼎,在老家和工匠一起搬石头,盖起了让家乡人羡慕的房子。父亲曾经健步如飞,冬季上山打猎,让我尝够了家乡的野味。父亲曾经是我外出时的安全守护神和脚夫,我第一次离开家到外地读书,参加工作第一次报到,都有父亲的陪伴和护送······
而今迟暮之年的父亲,因为疾病,导致行动缓慢,举步维艰。
羔羊跪乳,乌鸦反哺。如今我和父亲之间的角色无已悄然互换。父亲陪我长大,我陪父亲慢慢变老。父亲的饮食起居、健康喜乐,已然成了我最大的牵挂。所以我在心底祈求上苍:让我的父亲衰老得慢一些,再慢一些······至少在电话另一端,能经常听到父亲说“闺女,你吃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