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家的时候外婆已经站在家门口开着门等。她问我想吃什么,我说:“茶叶蛋”。
第二日外婆早起早熬好了喷香又浓稠的粥。我起床的时候看见早上那一点点太阳已经起来了,楼下的幼儿园孩子们的声音很热闹。外婆踱到厨房的一角,悠闲地煮着茶叶蛋。香气很勾魂。她站着的时候思绪里头不知装着些什么,面容好像总是笑着的。我走过去扯扯她墨绿的围裙,她这才回过神来:“囡囡,吃饭了。”
外婆煮的茶叶蛋与街边买的茶叶蛋总是不同。那种店铺里的茶叶蛋剥开后整个蛋白的颜色都是极深的酱色,外婆煮的茶叶蛋,总是特别细致和完美。一遍煮煮熟,取出敲裂壳,再煮煮入味。她总是能让鸡蛋染上清晰又细腻的纹路,里里外外沾上的茶叶香气总是清爽又迷人,漂亮圆润的蛋黄也能透着适度的咸和茶的甘,入的味极美。
煮好以后外婆随手给我剥了三只,放在白瓷碗里递给我,便径自进屋去了。
我端着碗乐颠颠跟着进去,那时候外婆还翻着一本老画册。那本画册是因我小时候画画得了奖,画被收录到册子上的那一本。那时候用笔还很生涩,用色也很生硬。外婆说:“那时候你画的真好,比别人都好”。我一面翻出蛋黄递给外婆,一面塞蛋白进嘴里:“别人孩子的家人,怕也是这么想的”。外婆笑了笑也不驳我,吃着蛋黄顾自翻看着。
排开这些我馋嘴的日子,外婆必煮茶叶蛋的时候是家人生日的时候。算不上习俗,只是种习惯。她从来也不给我们买什么礼物,只是愿意围着旧旧的墨绿色围裙慢慢地煮着,在我们那些奇妙的生辰,送予我们一锅的香气。
后来几年没能回家过生日,在外面吃着那些香甜又精致的蛋糕,脑子里面控制不了地不断蹦出来的画面仍旧还是那些有着漂亮纹路的蛋,香香的茶叶气总也不断从大脑沟回的某处不断溢出来。
我说:“妈呀简直太想吃茶叶蛋了”,朋友嗤之以鼻:“买呀笨蛋”,“不一样,这里买的跟家里外婆做的完全不一样”我不断嘟囔。朋友对我的愿望无能为力,摇摇头吃蛋糕去了。
没有茶叶蛋的生日都不是完整的生日。
茶叶蛋是种奇妙的食物。那些煮进去的味道和颜色,煮进去的外婆的心意和时间,透过弥漫着的香气住到家人们的心里面去了。
人生里有意无意撞见那么多美好的气味,总也不能遗忘的只是那么几种。而厨房放着的茶叶蛋,总也那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