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a与家毅是在一次旧校友的婚礼上重遇,家毅被安排坐在Ala的旁边。
多数人都打扮得油头粉面的,一副输人不输阵的架势,聊天的话题胜似争相炫耀或者相互吹捧,学历工作工资房子车子配偶孩子,好像什么都能比一比。
一桌吃饭的同学有人问起Ala如今在哪里工作。她说,之前的工作辞了,听从父亲的安排,进入上海某商学院读MBA。顿时惹得一桌哗然,纷纷评论她就读的商学院学费高昂,就读的商界名流众多,感慨富二代千金过的日子就是不同。
Ala心里自是有一些小得意。不过在她看来,金钱名利不重要。对于自己来说,最重要的是自由,人不应当为工作家庭和金钱所困,必须追求自己热爱之物,才会获得真的自由。所以,她一直在努力说服她的父亲赞助她前往美国修读戏剧。
“商学院里有没有戏剧社呢?”坐在一边的家毅小声地问她。大学时他们曾经一起参加戏剧社,有过一段为兴趣而共同努力的美好时光。那时,Ala就对家毅这个男生颇有好感。
家毅自小在广东农村的大山里长大,虽然个子不高,却是精壮结实。青山绿水,山野珍馐,从小田里小溪里奔跑嬉闹,他的身体棒棒的,耐力也好。一起做戏剧幕后,体力活都干脆利落帮Ala一并承担,完全不会像城里男生那般细胳膊细腿的弱不禁风。
最后,选读飞行员的家毅去了澳洲受训,他们便再无联络。
Ala回过头来,才算真正再一次认认真真看清楚他的脸。今日的他,已经是前途大好的飞机师。他比以前晒得更黑了,显得十分健康,朴素大方的衬衫,看上去质地舒适,依稀显露出一层布之后结实的肌肉线条。
“商科的人都觉得戏剧不值钱。”Ala笑着说。
“那飞机师们都很有读商科的潜质呀!”家毅试图带点小幽默,他说,“我实在不喜欢现在的氛围,你要一起离开么?”
她睁大着眼睛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欣然点头,笑颜如花。家毅和Ala留下一片议论纷纷,离开了那扰攘的地方。
那次之后,家毅只要一落地,就会联络Ala。或者是一则问候的短信,或者是一通甜蜜的电话,或者是盛情地邀约她一起晚餐。每次,她都欣然赴约。Ala喜欢家毅带着她穿街走巷,去往那些她不常有机会去的市井深处的民生小店,吃一碗小馄饨,一笼小笼包,沙煲烧腊饭,家乡盐焗鸡……
似乎每一道菜的背后,家毅都能讲出一些故事来,有些是大学时的事,有些是家乡的事。
家毅觉得Ala不像之前交往过的女生,一上来就考察他的经济实力,所以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带她去吃他觉得舒服畅快的平民美食。
他给她讲飞行工作上的趣事,她总会一脸好奇和渴望。她的天真无邪不谙世事,她的娇嗔妩媚,融化了独闯上海多年的他心头的那块坚冰。
有一天,家毅对Ala说,“虽然我没有足够的钱给你买一颗大钻戒,可是你能陪我回家见见父母么?”他们搭飞机到广州,再转班车,几小时后,班车到了一个小镇,家毅的叔叔和弟弟各骑了一辆摩托车来。家毅接过摩托车,对Ala说,上来,我载你。
看着这三个男人把她的粉红色行李箱用橡皮绳固定在摩托车的后托上,Ala已经觉得筋疲力尽。家毅骑着摩托车在雨后泥泞地田间地头艰难穿行,抵达山脚一处泥砖房子的时候,正直日落西斜,炊烟袅袅。
火房灶罅,家毅的母亲正赤裸着双手,给冒着白烟的滚水盆里一只死掉的鸡拔毛,浓重的腥味扑将过来,像是两记耳光扇在Ala脸上。家毅当即挽起袖子迎上去要帮母亲的忙。母亲拒绝说,我自己来,你去休息。家毅就说,“那我帮你烧火。”说完在灶边的板凳坐下。
Ala突然发现自己就这样被家毅遗忘了,她一脸无措地站在原地,用手捂着鼻子,向家毅投以无助的眼神。浓烈的鸡腥味粗暴的自Ala的五官口鼻挤进肺部时,她强烈地感受到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回响,“好想回家。”
于是,她对家毅说,“我想上海,今晚就回。”
原创作品
2014年3月19日发表于微信公众号【并非关于吃的一切】
微信搜索:chilechilechile (谐音:吃了吃了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