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功德无量
该吃晚饭了。也许今天是一天课的缘故。我感觉到十分疲倦。
我无精打采的拿着饭盆走出寝室,准备去食堂。刚走到寝室楼门前,收发室的窗户中探出了“黑耗子”的脑袋:“战同学……真是巧的很,有你的电话。……”
“哦……哦……哦……谢谢您萨师父!……”我边向“黑耗子”致谢,边走到收发室窗户前,接过他手中的电话。
跟在我身后的“正在搞”笑着说道:“唉呀妈呀……我说老战,到了‘饭口’又来电话了,‘备不住’又有人给你做好吃的了,别‘叮吧’自己个儿吃独食儿呀,不经不离的‘多暂’也‘拉拔’、‘拉拔’我们这些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弟兄们,那才功德无量!……”
“老郑,瞅你说的‘可怜不是见儿’的,等‘啥前儿’俺请你吃猪肉炖粉条子,你瞅咋样?……喂……”我对“正在搞”“哈哈”一笑,对着电话听筒说道。
“呵呵……战哥,你要和谁吃猪肉炖粉条子呀?……”电话中传来庄建红黄莺般的声音。
听到庄建红的声音,我又惊又喜,答道:“呵呵……是俺的一个同学,跟馋猫似的!……”
“呵呵……那你一个站着撒尿的大老爷们儿,一口吐沫一颗钉,说话必须得算话,不能‘反逛子’。要不……要不你‘啥前儿’领你同学来我家,我给你们做猪肉炖粉条子。猪肉炖粉条子和大米饭,那是贼啦解馋……”庄建红在电话里“咯咯”娇笑道。
“嫂子……我还想吃小鸡儿炖蘑菇!哈哈……”“正在搞”的脑袋凑到话筒前大叫道。
“正在搞”这一声“嫂子”让庄建红十分受用。她娇笑道:“兄弟,你‘啥前儿’来呀……”
“正在搞”笑得小眼睛都没了,咧着大嘴还想胡说八道,我推了他一把,笑骂道:“你快别在这旮沓‘墨墨迹迹’的了,咋那么‘疙痒人’?‘麻溜儿利索儿’的‘滚犊子’!……”
庄建红果然是约我去吃饭。但不是去她家,而是去庆丰饭店,她馋“烧麦”了。多日不见,庄建红似乎胖了一点,粉腮丰满了起来,脸形逐渐有了鹅蛋的轮廓。她长得似乎更成熟了,看我的眼神总是含情脉脉的,我不由得为之心醉。尤其是她小巧的鼻子,挂着几滴香汗,显得更加顽皮。真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怜爱,我真恨不得伸出手去,在她的鼻子上刮一下。
我夹起一个烧麦,沾了沾芥末,放到嘴边,芥末的香气立刻扑鼻而入。我不顾烧麦烫嘴,十分猴急的放到嘴里,“嘶嘶哈哈”的咀嚼起来。还没等我把烧麦吞到肚子里,芥末独特的强烈刺激性已经让我鼻涕眼泪一起流了出来。庄建红看到我的狼狈相,“咯咯”娇笑道:“战哥……你咋‘舞马长枪’的,就好像饿死鬼托生的。你慢点儿,没人和你抢!……你那’鼻涕落下’的小样儿,可真招人心疼。呵呵……”
我半天才喘上来一口气,笑道:“哦……‘乖乖隆嘚咚,猪油炒大葱!’……这芥末真辣,辣的真他娘的过瘾!……”
庄建红笑眯眯的夹起一个烧麦,沾了一点点和着醋的芥末,放到嘴边吹了吹,待稍凉之后,把烧麦递到我的嘴边,柔情蜜意的含笑说道:“战哥……等一会儿吃完了烧麦,咱俩上江边儿溜达溜达呗……”
“吃!吃!吃!……你也欢吃欢造,永不落套!……”我张口把烧麦吞到嘴里,边咀嚼,边呜噜呜噜的说着:“中!中!中!……咱们俩去游泳……”
“呸!……你咋那么色呢……”庄建红瞪了我一眼,小脑袋一拧,躲开了嘴边的烧麦,如云的秀发扫了我的脸一下,痒痒的。
我把嘴中的烧麦吞到肚子里,举起筷子夹了一个烧麦,在庄建红的碟子里沾了一点芥末,学着她的样子放到嘴边吹了吹,递到她的嘴边,笑嘻嘻的低声说道:“俺是说,外国老娘们儿都喜欢‘光腚啦差’的游泳。……”
庄建红小脸儿一红,哼了一声,瞪了我一眼说道:“你咋那么臭不要脸呢?……你要是‘稀罕’那些臭不要脸的,你就到外国去……”
庄建红似嗔薄怒的媚态,看得我心神激荡。我一本正经的对她说道:“俺以后就赖上小红了!……小红在哪旮沓俺就在哪旮沓,小红去外国,俺也去外国。……小红在哈尔滨,俺也赖在哈尔滨不走了!……小红要是愿意和俺回山东满山都是石头的老家,俺就回老家。……”
庄建红一下子愣住了,眉目间尽是娇羞欲言,酥胸剧烈起伏着。半晌,才深情地说道:“战哥……老话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我以后就是你们老战家的人了,当然是跟着你走。我……我和你活着一个……一个被窝,死了就一个棺材,咱俩一辈子也不分开!……就像……就像战哥说的……说的那啥,你那啥……那啥有我,我那啥有你。……”
庄建红的记忆力真的很不错,居然还记得我和她说过的元代诗人管道升的《我侬词》。我探过头去,坏笑着以极低的声音说道:“呵呵……那是!那是!……那是俺‘哭叽濑尿’的心里装着你,你的那啥也装着俺……”
庄建红的俏脸一下子红了,她啐道:“呸……你‘虎了巴叽’的‘胡咧咧’啥?……多‘磕碜’呀,也不怕别人听着!……你不嫌‘磕碜’我还嫌‘磕碜’呢。你就不怕我‘炸庙儿’,‘一甩记子’就‘挠杠子’了?……”
我又压低了声音,笑道:“‘磕碜’啥?……俺家小红不仅脸蛋儿贼拉漂亮,身材‘盖了帽’了。这也就是在中国,要是在外国,俺一定领你去,好好‘嘚瑟嘚瑟’……”
女孩儿都喜欢奉承,喜欢男孩儿夸她漂亮。尽管的我的夸奖很龌蹉,但还是让庄建红眉开眼笑。庄建红笑眯眯的的转移了话题,神神迷秘地也把脑袋凑了过来说道:“唉呀妈呀……战哥你可真能‘唻悬’。呵呵……‘天体海滩’是啥呀?……”
我刚想如实招来,又一想不妥,顺嘴胡说道:“‘天体海滩’呀?……‘天体海滩’就是见天价‘体蹬人’的大海边……”
“呸!……一天天的也没个正经‘嗑儿’!……”庄建红俏脸一板,想了想又笑眯眯的腻声说道:“战哥……我跟你‘学’一件事儿呗。……”
“啥事儿呀,整天整得神叨儿的?……不会又是你姐夫给你买花衣服的事儿吧?……”我不怀好意的笑道。
庄建红的脸又是一红,没有理睬我,接着说道:“战哥,你知道‘三十六棚’吗?……”
“‘三十六棚’?……‘三十六棚’是啥家伙?你给俺说说呗。……”其实,“海哥”家就在“三十六棚”。有一次去他家吃饭,酒酣耳热之际,“海哥”曾说起过“三十六棚”的历史。我只不过是为了让庄建红感觉到她比我的知识渊博,所以才故意装作不知道。
“三十六棚”位于现在的哈尔滨市道里区经纬街与经纬十二道街交叉口处。之所以得名“三十六棚”,是一九〇三年,沙俄为中东铁路配套的铁路总厂(哈尔滨车辆厂前身)初具规模后,厂方为“黄色苦力”搭起六排窝棚式住宅,每排六座。“华工有眷者始住于三十六棚,周围地面南北长三十五丈,东西长一百六十五丈。内住携眷工人及附居者八百余户,且在洼地,土屋矮窄,窦门斗室,无院无街,密如蜂房,一户住数家,一屋住数姓,空气不通,遇火水车难近,当雨有倒塌之忧。每临夏秋之间,滞水腐臭,百病丛生。……”
中东铁路是一八九六年清朝政府与沙皇俄国签订《中俄密约》后,由俄国在中国东北地区修筑和经营的一条铁路。清光绪二十二年,即公元一八九六年,清政府特使李鸿章赴俄祝贺沙皇加冕典礼,与沙俄签订《中俄御敌互相援助条约》(简称《中俄密约》)。允许俄国修筑东清铁路。东清铁路从一八九八年八月破土动工,以哈尔滨为中心,分东、西、南部三线,由六处同时开始相向施工。北部干线(满洲里到绥芬河)和南满支线(宽城子至旅顺)及其它支线,全长约二千五百多公里,采用俄制1524毫米轨距,干支线相连,恰如“T”字形,分布在中国东北广大地区。一九〇三年七月十四日,东清铁路全线通车。
中东铁路原称东清铁路或东省铁路。由满洲里经哈尔滨到绥芬河是中东铁路干线,全长一千四百八十多公里;由哈尔滨经长春到大连是中东铁路支线,称南满铁路,全长九百四十多公里。一九〇三年七月,中东铁路全线通车,并开始正式营业。一九〇四年日俄战争后,沙俄把南满铁路的长春至大连段转让给了日本。一九二〇年起东清铁路始称中国东方铁路,简称中东铁路或中东路,长春以北段由中苏共同经营。一九三五年三月,苏联把中苏共同经营的中东铁路作价卖给了日本。一九四五年八月,中东铁路改称中国长春铁路,由中苏共管。一九五二年十二月三十一日,结束中苏共管,中东铁路完全由中国收回,归中国所有。
“三十六棚”冬天冰雪锁路,夏天满地泥泞。特别是一到下雨天,许多人家都是泡在泥水里,苦不堪言,堪称哈尔滨最大的一个“贫民窟”。一九七八年,哈尔滨市政府启动了“三十六棚”等多处危房区的拆迁工程,由此拉开了哈尔滨市棚户区改造的序幕。提起“三十六棚”的改造工程,老百姓感受最深的就是那场变迁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多么深远的影响。多年以后,许多老百姓还能非常熟练地背出这首顺口溜:“小胡同,三尺宽,坑坑洼洼在中间。白天走路总绊脚,晚上睡觉心胆寒。霹雳一声震天响,三十六棚百姓笑开颜。……”
从老百姓们的言谈间,不难看出老百姓无不流露出喜悦和自豪,无不表达出对市政府的感激之情。这是发自内心的,是伪造不出来的。
果然,庄建红芳心大悦,就像单田芳说评书般讲了起来:“话说‘三十六棚’,得从一九七八年说起。……那一年,哈尔滨市政府干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就是动工改造‘三十六棚’!……‘三十六棚’改造,那可是哈尔滨市改革开放后第一个危房改造工程。以前哈尔滨盖居民楼都是一栋一栋地盖,像这样整体大面积地改造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这要想盖房子就得有钱呀,这才引出了一段铁路、建设和房产部门共同出钱……”
“海哥”曾说起过“三十六棚”改造的往事。“三十六棚”整个改造工程分三期进行,一期工程进展飞快,当年开工,当年竣工并交付使用。改造后的住宅采用了行列式和自由混合式布局,每个街坊的墙面质感和色彩及装饰,都别具特色。中部住宅五至六层,东部主要是框架轻板结构,西部七至九层。住上新楼房后,平均每户居民的建筑面积由拆除前的二十三平方米,增加到四十七平方米。更让居民们高兴的是,规划建设中既考虑了改善居住条件,又考虑了增加配套市政设施,新建小区内设有集中采暖锅炉房,室内均设有上、下水、暖气等设施。住宅楼建成后,因房屋质量好、服务设施齐全,成为当时哈尔滨市最好的民宅。
庄建红不由得感叹道:“‘三十六棚’老百姓的住房由破烂不堪的棚户区,摇身一变成为了当时哈尔滨闻名的高档住宅区,‘三十六棚’一下子出了名。……一些别的地方的老百姓十分好奇,特意赶来参观。呵呵……我和我妈就去过她的一个老姐妹儿家李姨家‘串门儿’。住上了楼房、用上了暖气的李姨老自豪了,李姨说他们那些动迁户们搬家‘前儿’全都张灯结彩,鞭炮齐鸣,就像过年似的。……战哥,你说哈尔滨市政府是不是功德无量?……”
我想起了市委书记蒋仄铭家的住房也不过四五十米,这些从当年那个破败不堪的平房,就像“四锛喽”的家那样进门都得低着脑袋,“冷不丁”搬进窗明几净的新楼房,岂能不对市政府感恩戴德?于是,我点了点头,说道:“嗯……‘三十六棚’的老百姓们能住上和领导干部差不多一样大小的房子,确实应该自豪。……老百姓讲究安居乐业。要安居,就得有一个有顶、有门、有窗户,能遮风避雨,一个叫做‘家’的房子,‘高楼大厦歇脚店,黄泥岗上万万年’。哈尔滨的父母官们能想着这些老百姓,确实功德无量!……”
庄建红笑道:“可不是咋的!……我李姨是那旮沓的居民委主任,她住的一号楼,就是当年棚户区改造一期工程中最早建成的那栋。……我李姨他们一家是一九五七年那年来哈尔滨的,她家原来住的小平房还是我妈帮着在‘三十六棚’租的呢。后来那家房东就把房子兑给我李姨了,我李姨在那个十几平方米的小平房内,一住就是二十多年。虽然条件很差,日子艰苦,但是我李姨却很少抱怨,她觉得能在大城市里有这样一个地方安居也知足了。……”
我曾经从“三十六棚”那一带路过,那个地方除了车辆厂文化宫外全是小平房,新建的几栋红砖居民楼非常显眼。也难怪许多附近的老百姓都赶过来看,艳羡之情溢于言表。因此,我十分赞同庄建红的话,说道:“小红说的对极了!……其实老百姓是很容易满足的,当他们得知市政府要给他们盖新房子的消息,高兴得睡不着觉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庄建红笑道:“唉呀妈呀……战哥你说的咋那么对呢!……我们同学闲‘唠嗑’,说起来‘你想你家的房子有多大’时,一般都会说‘两屋一厨呗!一个屋给我爸我妈住,我自己个儿就有一个屋了。’……就像我李姨,她家呼兰的亲戚来‘串门’,个个都羡慕的‘治不得’,都说我李姨真有福,能住上这么大的楼房。……”
我心中也不由得为“三十六棚”的老百姓们高兴,习惯的问道:“后来呢?……”
“后来?……”庄建红愣了愣,说道:“‘三十六棚’这不是还没改造完呢嘛,那个旮沓的老百姓搬走之后,拆掉了门窗和房顶的破屋子老僻静了。前些日子,几个臭不要脸的小地癞子,不嫌‘磕碜’,老在‘三十六棚’那‘一拉溜’专门‘祸害’小姑娘……”
前几天我陪着二哥“武二郎”喝酒,他曾谈起过“三十六棚”拆迁后的残垣断壁成了流氓犯罪的“天堂”,光天化日之下连续发生流氓结伙劫持、轮奸、摧残、蹂躏少女的恶性案件。据二哥讲,这一系列恶性案件并不是一伙儿流氓所为,性质极为恶劣,民愤极大,公安局鲍局长已经责令二哥的大案队限期破案。二哥还说,“海哥”对这几件发生在他家门口的恶行十分愤怒,责成三哥“黄瘸子”务必查到是谁干的,严惩之后交给公安局法办。
就连市委书记蒋仄酩在公安局的报告上也批示:“如果我们对这类穷凶极恶的流氓恶棍,不从重从快惩处,不对其实行镇压,是不足以平民愤的,会严重脱离群众的……”
“战哥你说这几个小地癞子咋不‘嘎嘣儿瘟死’!……我跟我二哥说了好几把,打算朝他借几个人找着这几个‘王八犊子’,往死了削他们一顿。可我二哥老是‘卜楞’脑袋,说那旮沓在‘大海’家跟前儿,干这事儿怕‘大海’不愿意。……你说‘大海’这‘犊子’也不是人‘揍儿的’!……小地癞子‘祸害’小姑娘这种天打雷劈的事儿你要是‘没鸟儿’不敢管,你就别拦着我二哥管呀!……”庄建红愤愤的说道。
我心中一动,正想说庄建红此举大有侠义之风,和“七仙女”差不多。忽然听庄建红大骂“海哥”不敢管小地癞子“祸害”小姑娘的事儿。我心中的暗想道:“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个六呀,你就知道打打杀杀!小地癞子‘祸害’小姑娘这么缺德的事儿你咋知道‘海哥’不敢管?嘿嘿……‘海哥’的为人做事其实你这种黄毛丫头所能猜得出来的!……”
想归想,我还是笑眯眯冲庄建红一竖大拇指,夸奖道:“呵呵……‘乖乖隆嘚咚,猪油炒大葱’!……俺家小红这要是在古代,那就是行侠仗义,铲恶锄奸的大侠呀!……”
庄建红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于是乎,就得意洋洋的讲起了流氓为非作歹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