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我在俗称为苗圃的这片棚户区,前前后后差不多也住了上十年了,一直想写点什么,一直也写不出,主要是为生活而奔忙,又想,写了又如何,过不了多久,大概它也会随旧城改造的轰隆而消失吧。但好歹也记录下几笔。如下。
苗 圃 巷
那些走出了的,没有再回来
而回来的,各有各的蹒跚
我是说,在密不透风的黄昏
那几个穿蓝黑工装的男人
拖着他们疲倦的鞋跟
踢踏声低沉
像是穿透遥远的过去
落在污水流淌
的水泥地
我一直没能听清
等到他们的影子印上
尽头转折处的
万隆花园
麻雀也找到了砖缝与屋檐
想到这么多年
我从来不曾
真正走近他们
仿佛除了上帝之外
我已举目无亲
(傍晚6点多,自药店买药回,见三三两两下班的工人,有所感。夜读弗罗斯特《孤独》一诗,感觉清晰了一些。尾句化用弗氏《孤独》的尾句。)
捷 径
那时我正掏出钥匙开门,
一个手提包裹的人走来。
“请问:怎样插过巷子,去到
中级人民法院?”
我看了看参差不齐,交错纵横,
新旧各自杂呈的民房,突然
有些茫然。
“……从垃圾站直行,(须注意蚊虫纠缠)
三十米,有杂货店,(可以补充干粮
与水饮),绕过占了路面的
狗舍与鸡笼,左拐,
是一家幼儿园,
对面,一条巷子已堵死,
一条巷子可容侧身,穿过去,
右拐,有条下坡的台阶,
不知从哪流出的污水,侵蚀了路沿,
几处有青苔蔓延,湿滑难行,
下到那里,便是你
追寻了半生的
正义与公平!”
苗 圃 随 想(几首)
1)小姐
记录,源于一次对话:
“…我住苗圃,金鹗山下的老城…”
”苗圃?好地方呵,据说小姐盛行?”
“不然,如今是餐馆横行,私房菜已延伸,
小区居民楼下。”
“食,色,性也原来是如此转换…”
尤记得,十多年前的一个午夜
穿行于苗圃巷朦胧的路灯
低矮平房的布帘下
女子慵倦的声音
烟花散尽
苗圃巷的午夜已被烧烤的油烟占领
据说在许多遥远的小城镇
洗头店足浴城
又撑起了新的经济增长点
2)传销
二楼。扎实的防盗网,铁围栏
墙角,一堆塑胶方板,几个小板凳,以及灰尘
楼梯狭小,仅容一人通行
“二室一厅,租金两佰四。要不是前几年
抓传销的堵门,一人逃跑时摔断腿
整个苗圃没这么便宜的租金。…
…那些个垃圾人,居然真的相信,凭累积人头就能做到老总与金钻……”
楼群的逼仄阻断了阳光与空气的新鲜
低廉的价格让我犹豫难断
踱步至房子的侧面
一行白粉字圈定:传销违法,严惩严抓
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的沉甸甸
3)专业十六年的卤菜店
“我们不是百年老店
但我们专业做了十六年”
起初,我以为是房地产
走近,几个酱猪头
亮闪闪,摆在明档
中年老板的脸泛油光
足以遮掩住江湖行走的风霜
“进过厂,下过厨,最终还是做起了卤煮
如今行情,赶不上前几年…”
离开一年多后回来
专业十六年的招牌已换
瞅着溜溜转动的美容美发广告栏
我想起中年卤水师油光光的脸
4)儿童游乐场&岳阳乐园
推倒后,几台挖掘机开始日夜不停的抠挖
要建个花园洋房,高档小区
广告纸简介如是
十几年还是几十年?
终于只留下公交车站牌名
“这不稀奇,以爱的、家庭的、以及任何一个高尚的名义
成人们习惯于
压缩儿童的乐趣。”
(@胡洪涛兄曾读过某岳阳作家写苗圃的文章,说美波你住苗圃,没见你写过哈。于是有了以上的分行文字,也不知算不算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