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两年以后
抵达那个城市的时候,已是深秋,旅游的旺季已经过去。我们赶上双层巴士,连跑带跳的爬上第二层,那儿有带花边的顶棚,四面敞开,只有我们两个人。风吹着,有点凉。我想搂住你的肩膀,不过,我们还是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巴士穿过喧闹的市区,驶入幽静的风景区,你转头看看我,用那微微的狡黠的笑容,然后看着前方,用双手围成喇叭的形状,于是,我也把双手在嘴巴前面捧起来,除了巴士司机,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会听我们的叫喊声。
忘了说,那天阳光灿烂,道路两旁植着高大的法国梧桐,路边铺满了落叶,还留在树枝上的叶子斑驳着不同的色彩,光线从那些间隙中投射出来,流过你黑黑的长发。
忘了说,这些都没有发生过,只是我们的约定。
还有,我忘了说,大概不能算约定,只能算我的幻想。
1.爱丽丝
爱丽丝白色的连衣裙。
少女爱丽丝立在操场的中央,校园围墙根的杂草因为阳光的暴晒散发出夏日的气息,它们沿着叶面弯曲的弧度伸延出曼妙的曲线,穿过连衣裙的裙角长发的发梢,还有少女手中的小刀。
那只是一把削铅笔的小刀,稚拙的刀刃微微的战抖着,渐渐割断了空气中的曲线,激扬的僵持短暂的退场了,少女身后的伙伴感觉到爱丽丝依然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对面的少年呼啸而去,他们心跳的砰砰声,展开一个个同心圆的波形,互相干涉着,扰动了夏季青春的曲线,那些曲线盘旋缠绕着,形成了一朵朵小花。
爱丽丝鲜红的短发。
她脸上的笑容像阴郁的伦敦不多见的明朗灿烂街头穿梭的人流暗暗踏着背景音乐的节奏来自爱尔兰的声音忧伤的唱着无法离开你的眼睛我们的目光就这么相遇了那就在一起走走过都市中寂静的墓园镌刻着故人你叫什么名字我的爱丽丝来自纽约的脱衣舞娘真的是这样吗你看起来如此纯真动人不说话了指尖轻轻划过冰冷的石碑让我们再靠近一点。
一点点。
2.爱情是关于时间的函数
love = f(time)
3.距离
有一段日子,爱丽丝经常觉得和乞力马扎罗山上的雪一样的翅膀就要从自己的肩胛骨内刺痛着爆裂着生长出来。
我们在机场告别,不同的时间和空间,天空中呈现出不同的风景,你的朝霞中泪光闪烁着金色的光芒,我的鸽群翅梢划过都市钢筋水泥的阴郁丛林与近乎透明的蓝,飞机缓缓的起飞了,没入看不见的地平线,飞过抹香鲸核潜艇游弋的太平洋,我还在你的楼下等待,我还在你的校园徘徊,你的侧面映在舷窗的圆形玻璃上,银色的云层在计算机屏幕的壁纸里绵延。
我们在国会图书馆高高的穹顶下或者库比蒂诺无尽循环路边的草坪上约会,我们担心古老的穹顶突然坍塌或者草莫名巧妙飞快的疯长而把我们埋葬或者淹没,于是我拉起你的手夺路而逃,我们不停的奔跑奔跑奔跑,渐渐跑出了时间和空间的范畴,在没有边际寂静的黑暗中,我只是感觉到和你在一起,这样真好。
然后,我们开始争吵, 是的,我们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4.凝固
柜台里陈列着琥珀。
雾凝结成的琥珀是乳白色的,雨凝结成的琥珀是银灰色的,因为阳光,有些琥珀是金黄色的,或者红色的,还有天空或者海洋的蓝色,夜幕的黑色,当然还有所有关于记忆和梦境的色彩。
琥珀里面白垩纪的我们的姿态,并非在一刹那固定,我们纤细的肢,脆弱透明的翅,我们扭曲的躯,我们惊恐绝望的眼球体,在琥珀越来越坚硬的粘稠中耗费了生命中最惊心动魄的那些瞬间,不是我们爱情的最美丽的那些泡泡,只是我们最后的挣扎。
我会买一枚琥珀送给你,它们在柜台里很漂亮。
那是在抵达那个城市的时候,已是深秋,旅游的旺季已经过去。我们跳下双层巴士,风景区里居然还有那么多人,我们手牵着手,脸上微微的发热,它们大概带着绯红,我们喊的那些话,也许所有人都听见了,你说等一下,放开了我的手,然后,很快它们又握在一起,只是我感觉,手心凉凉的,我知道,那是一块琥珀。
(2007-1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