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康会古通今班书法临创感悟之十二:清人笔下的汉唐气象 (气格与格局)

抽丝剥茧地把书法从中国古代历史中提取出来,涉及的是两个重要的概念,一个叫艺术,一个叫文化。

也许有不少人没有把书法当作艺术的。对于普通大众来说,可能认知更多的还是音乐和绘画,甚至连文学、舞蹈、雕塑、建筑、摄影、电影等,都还没有纳入大众心目中的艺术范畴。和一些家长谈及书法问题,也基本都是从实用的角度来看待学习书法这件事的。更多的人主要想通过书法学习,让孩子养成比较好的写字习惯,写出一手像样的字,不至于见不得人,甚至免得挨老师批评等等。

同时,有很多人也没有把书法当成“文化”。至于书法这样的“文化”对现实有何意义,对阅读、对写作、对兴趣培养、甚至塑造宽博通透的人文情怀,过好讲格局有境界的人生,更不会去体会或者说深究,有些遗憾,而这却又事关至要。学书法其实是在说“诗和远方”,那是人生美好梦想追逐的开始。


鲁镇的酒店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鲁迅《孔乙己》)
苏州园林,格局很小,却总是那么引人入胜。(秦牧《虾趣》)

以上两句话对格局的表述是属于环境、布局,前者通过环境描写为人物出场作铺垫;下一句是通过状物描写,写苏州园林之美,风格有別于壁立千仞的摩崖。打个比方,园林如果是小家碧玉,那么摩崖是大家闺秀。

而今要说的格局,主要还是精神和审美层面的,气格亦是。

气格就是气度和品格。

气格之说常用来做诗评,是关于诗词的美学概念,气格佳即为品格高级、气势恢宏、生机勃勃。

叶梦得赞欧阳修诗“气格”高。欧阳修有大量诗词文传世,其它不说,一句"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就足见其于平易中得高格。

明代谢榛《四溟诗话》卷一:“诗文以气格为主,繁简勿论。”

图片来自网络

比如诗词界有一个说法:“男中成容若,女中太清春”,成容若就是纳兰性德,太清春指的是顾太清,都是康熙年间的大词人。也许女性成就最高的宋代词人李清照锋芒太健的原因,文名遮挡了其他女性。但这位名叫顾太清的女词人却也是公认的高手。

事事思量竟有因,半生尝尽苦酸辛。望断雁行无定处,日暮,鹡鸰原上泪沾巾。

欲写愁怀心已醉,憔悴,昏昏不似少年身。恶梦醒来心更怕,窗下,花飞叶落总惊人。(顾太清《定风波·恶梦》)

魏远征 : 晚清词论家况周颐评太清词"佳处在气格",极为精当。

气格高,意味着真挚质朴,但又超凡脱俗,澄明而不隐晦,自然而非矫饰。

读到诗,必说人。

曾国藩说:谋大事者首重格局。

古之所谓豪杰之士者,必有过人之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摘自苏轼《留候论》)

苏东坡更是强调大勇之人方有大格局。一个人有格调、气度、格局,见识一定非凡、目光一定高远,非常人所能。

诗为心声,书法也何尝不是?

秦汉篆隶兴盛,至唐不衰,入堂奥者甚众。唐人书法虽称“楷则”,但承接秦汉魏晋,自篆隶出,饶有古意。

得见颜柳之小篆,不禁莞尔,均为书篆高人。

颜真卿篆书

唐代大书法家李阳冰说:

“吾志于古篆殆三十年,见前人遗迹,美则美矣,惜其未有点画,但偏傍摹刻而已,缅想圣达立卦造书之意,乃复仰观俯察六合之际焉,于天地山川,得方圆峙之形;于日月星辰,旨经纬昭回之度;于云霞草木,得霏布滋蔓之容;于衣冠文物,得揖让周旋之体;于须眉口鼻,得喜怒惨舒之分;于虫全禽兽,得屈伸飞动之理;于骨角齿牙,得摆咀嚼之势,随手万变,任心所战,可谓通三才之品汇,备万物之情状者矣”。

李阳冰小篆

盛唐时期无论是文化的继承还是发展上都是空前绝后的。“五胡乱华”到宋代,又开始战乱不断,社会动荡,加上其它书体的兴起等原因,古篆隶走向式微。

直到清代数人崇尚“碑学”,才显露出篆隶承接汉唐,出现了复兴的迹象。

郑簠隶书

清代从郑簠、金农、邓石如、伊秉绶,到晚清吴熙载、莫友芝、杨沂孙、徐三庚、赵之谦,近代吴昌硕,他们的篆隶体势各异,除了理解体现汉唐高古气象外,追求书写性,为我们理解篆隶,把握古典气息和格局,提高控笔能力,大有裨益。

网络图片:伊秉绶隶书


邓石如篆书六条屏
王客先生课堂笔记手账


如果能从学书法中学习为人为事的气量、格局,那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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