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好痛
街口不多时就会有阵风溜过,过路的人倒是没有多少。一些枯叶和烟头被游手好闲的风踢成一堆,一只狗小跑过来,在这一堆闻一闻,又抬起头,想些什么,然后小跑向下一堆。没一会,狗影子便远不可见,一切又都停住了,叫太阳不知道该挪快点还是慢点。
可街口的每方砖、每杆路灯都在这呆了太久,他们就那样睁眼看着,死盯着街口的一切,不说话,一直在心里想着。他们心里慢慢也就都有了表,分毫不差地走,时间老老实实在他们体内流着。
街口的地面都是青色,没有一方砖敢特立独行,街口的墙是土色,一眼就瞧出来是上了年纪,街口唯有电话亭鲜红,妖艳得夺去所有目光。电话亭已经许久没吞过人了,上次有人进去怕是得按年数。很久前,电话亭进进出出的人多,但它和街口的其他一般破烂,慢慢的,再没什么人进去打电话了,但反倒是来了穿制服的,给它刷得里里外外朱红鲜亮。
这是下午两点半,所有的砖和路灯都知道。打老远来了几个人,衣服随意披着,是统一的制服。街角生气少,凡是什么活物都会被齐刷刷盯着,他们脸晒得黑,太阳大,擦汗,相互不言语。有阵风先他们而过,风不急,他们更缓,每边的眼角都被太阳刺得塌了,走在前头的把烟头随手扔了,后一个正好踩灭,走在前头的把最后一肺子烟吐出,后面的挨个撞满脸。
每方砖、每杆路灯都在慢慢等,已经没有什么好让他们着急,终于他们一点点把那几个人等到了。他们看到那几个人在电话亭边驻足停下了,又都擦汗,为首的笔画两下,说就这了,最后的小子说好嘞,然后把肩上搭着的衣服套在赤着的上身。他们忽然感觉到震动,那几个人齐着把电话亭掀起一边,其中一个说哥几个撑住了,然后撒了手,在电话亭地底下扒了几下,拽出一个长包袱。那几个人见了包袱,喊了一二三同时撒手,电话亭砸回地面,四脚踩稳不见摇晃。
着急忙火地拆开包袱,为首的看了看,点头说是。原来包袱里是几扇叶片,那几个人把叶片装在电话亭脑袋上,再鱼贯而入,都挤在电话亭里。接着,是缓缓的等待,是每方砖、每杆路灯早已习惯的等待,是叫太阳为难,不知该快些还是慢些的等待。又有几阵子风来回溜过,街口几堆垃圾被稍稍挪了挪位置,狗没来凑热闹,街口没有热闹。
叶片转了,转得突兀,悄声不响,每方砖、每杆路灯都惊奇地看着,看着电话亭缓缓上升。电话亭里一个人艰难地挤出点空间,点了一根烟,电话亭越升越快,鲜红。
2017.01.31 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