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个赵有程,郭子刚是有听说过的。说他家里有着隐秘的政治背景,父母不是高官就是集团大股东。众说纷纷,可谁也不知道他确切的底细,不能判别真假。但可以确定,他个人行为做事颇有风范和手腕,能力出众,出手更是奢侈阔绰;而单就长相来看,他也是一表人才,气质不俗。不过他的气质并不是帅气有型——有人说他摘下眼镜时,两只幽深的眼睛就像是充满野性的大型猫科动物在暗处狩猎,有着原始的狂野和肃杀,有生杀予夺的气质。
毓俊成笑了一下,伸手要去握住赵有程。不料从学生会长身后跨步走出一位,一把将他的手打开,啪的一声响,让众人皆吃惊不已。毓俊成冷不防挨了一下,不禁眉头一皱。跟在后头的郭子刚和万卡瞧见对方挑事的势头,立即要冲上去理论,却被毓俊成用眼神止住,示意不要在这里闹事。
毓俊成平静的收回被打红的手,脸上绽放出最为优雅的笑容,而只有郭子刚知道他的怒意已从头燃烧到脚。
“别来无恙呀,陈南。”毓俊成说。
“哟,我还当是谁,原来是你。”他圆睁的双眼暴露出他的脾性,风范已落了下风。“你说我这跟班是不是瞎操心,我是怕有人脏了咱们会长的手,回去染上什么不该有的病,这才上去阻止的。”他嘿嘿乐着,眼角眉梢全是讽刺和敌意,“原来是你呀,我没看清。不好意思,没打疼吧。这细皮嫩肉的,女人也不及你呀。”
“我草你大爷!”万卡脖子上已青筋毕露,鼻孔一开一合,本就细长的眼睛眯起来,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郭子刚怕他冲动惹事,忙偷偷使力气拽住万卡的胳膊。他知道万卡生气,他也自己生气,但他们不能这样明目张胆地打架,让人抓到把柄。更何况万卡身上已经背着留校查看的处分,不能再背犯一点过错。
陈南听见万卡的咒骂,登时面目狰狞起来,指着万卡和毓俊成的鼻子骂道:“你他妈羞辱谁呢!”。他这一声高喊,使得原来还算“和谐”的氛围瞬间冷却下来,正在弹钢琴的优雅小姐停下双手,不安地望向这边。
“学长,欢迎回来。”
陈南听了,先是不解,随后明白过来毓俊成是在和原会长赵有程说话,故意把他晒在一边,这赤裸裸的羞辱和看不起简直让他无地自容,随即恼羞成怒。他握紧拳头,手背上青筋绷起,骨骼被攥地咯咯作响,“别欺人太甚。”伴随着他的话,就见到了他拳,拳风如刀堪堪刮过毓俊成的脸颊。陈南没有料到自己的拳头竟然让毓俊成躲过,让他一下子卸了力,栽倒在一旁。不过,他随即稳住身体,站稳脚跟,可回头却见毓俊成那不温不火的态度,让他怒气更炽。少他妈看不起人,长得帅就能耍弄他爱的女人吗?一想到自己的青梅竹马何妍竟为毓俊成而拒绝自己,就眼睛窜火。这样想时,陈南懊恼地大叫一声,再次抡起拳头,贯进全力狠狠砸向毓俊成。只是陈南虽然块头大,但他动作笨拙,略拖泥带水,虽制造出很大动静,却没有造成多严重的后果。毓俊成只将身体向后一仰,鼻尖处擦过他的拳头。陈南的拳头就又扑了个空,堪堪摔在地上。
众人面前,陈南觉得自己丢尽脸面,气得哇哇直叫,便开始不顾形象和章法乱打起来。当他再次扬起手臂时,突然被一只手死死钳住,被捏到的地方钝痛不已,动弹不得。陈南目眦尽裂,眼睛通红,倒要看看是谁这样大胆敢拦着他!及至看到人时,他像是遇到天敌受到惊吓的兔子,安静不敢再有动作。只听得那人说,“看在我的面子上,大家今天和和气气的吧。”说毕,赵有程又看向毓俊成。
毓俊成向他微笑点头。
赵有程松开陈南的手臂,面向众人,声音洪亮而有力,“没事了,大家继续喝酒。既然来了就是给我赵某人的面子,来的都是客,”他用眼睛扫视着众人,无人再敢有异议。瞟到陈南时,他忙低下头去,将衣袖放下掩盖住隐隐泛青的手臂,丧家之犬一般。赵有程似乎满意,言语掷地有声,“今天,谁在这儿捣乱,谁就是跟我过不去。”
众人默然无声,安静承受。
“哎呀,来来来,都活跃起来。”原副会长张泉眨眼笑道:“吃起来,喝起来,回头咱们还得去下一场呢。快快,还有谁没敬咱们会长,赶紧抓住机会,过村没店了啊。”说完,他又看向弹钢琴的美女,蜜意款款地道:“美女啊,别看热闹了,赶紧弹起来吧。”
听了这话,大家都有了台阶可下,忙活动起来,气氛很快便又被炒热,刚才小小的冲突也如同水上的波纹,不一会便消失地毫无踪影。
宴会依然热烈地进行着,餐桌上堆砌了成山的酒瓶,桌底下则趴着醉酒的青年。空气经过人体复杂的发酵过程,所散发出来的味道冲淡了酒店里高档的香水,变得臭气熏天。酒过几巡已没人记得了,酒店大堂里的还演奏着无人倾听的乐曲,音符流到耳朵里变得断续、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是人群嗡嗡嘈杂而烦乱的声音。
是该醒醒酒了,毓俊成想着就挣扎着起身,告了一声假,到外头吹风透气去了。他踉踉跄跄往外走,费力推开门,一股冷风裹挟着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他打了个激灵,酒气立即散去许多。他掏出一支烟塞在嘴里,又摸索找着打火机,四下翻寻不见,正欲回去寻找,只听啪的一声,小小的火苗在他眼前亮起。他低着头就着来人的火点燃了香烟,道了声谢。
“是你呀,学长。”毓俊成伸出手,两个人友好地握了一握。
赵有程说:“刚刚的事,你别介意。”
毓俊成想到激动过头的陈南,耸了耸肩,无所谓的笑笑。
赵有程拍了拍他的肩膀,往日里的恩怨和纷扰也在此时变得空虚渺小起来。毓俊成面对着他心有所感,虽说和赵有程竞争都是他落于下风,他虽心有不甘,确也佩服赵有程的能力和才干,而现在,则再无一个有趣的灵魂可相交与。
毓俊成吸着烟,吐了个白色的烟圈,“你怎么也出来了,不是为了迎接你?”赵有程自己也点燃一支,深吸了一口,“总算活过来了。”他笑了笑,又说:“不过是大家聚聚,说什么迎接呢。倒是你,最近怎么样?我看你眼窝深陷,眼圈发黑的,是不是生活太不节制了。”
毓俊成给他一个白眼。“
你还年轻,要爱惜身体才是呢。”赵有程说完脸上绽放出微微的笑容。见毓俊成非但没有反驳,反而低着脑袋,简直不像平时的他。赵有程问:“喂,不会生气了吧,你小子处了那么多女朋友,不是学会了女人的情绪化吧。”
毓俊成听他的挖苦,深吐了一口气。最近他真是有够憋闷的,三年之前,他还对自己能够周旋在女孩子们中间,身从花丛过而片叶不沾,脚踩数只船而不翻而沾沾自喜。但是随着他阅历增加,年岁增长,不知从何时起,他觉得无聊,甚是无趣。他察觉到他交往的这种类型的女孩子,脱了衣服后的躯体,除了相似的年轻,都是一个样儿;说出口的话,谈论的都是一类事儿,没有乐趣和新奇。之前让他兴致盎然的,现在却让他感到无比厌烦。况且,马上快要大学毕业了,他必须要和这些个女孩子彻底断了关系。
“怎么,说到痛处啦?”
毓俊成紧锁着眉头,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不过他转念想到这个学长已是离校的人,像是和他隔绝了距离,一下子让他有了诉说的冲动,不由脱口说道:“现在想想,真是后悔莫及。”
“不是吧,你沾上病了?”赵有程以夸张的口吻笑问道,看上去分明是幸灾乐祸。
他一句就把毓俊成给噎住了,着实让毓俊成后悔自己刚刚冒出来向他诉说苦恼的冲动。
“呵呵,你说吧。我不说你有病了。”
不说吧,这件事一直堵在他胸口,越想越觉得凭借自己的力量似乎无法善后,而且那些女孩们一个个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他苦着脸,只得说了,“现在弄得我是焦头烂额,我只想彻底了断。”
赵有程虽不似毓俊成那般招蜂引蝶,胡作非为,却因为相近的背景家世而能够明白他的心意,“果然是女人的事儿。不过我想,怕是你想断,对方也不依吧。女人疯狂起来可是没有人性的。”
毓俊成打了个哆嗦,忙拽紧自己的外衣。
“现在可不是害怕的时候呀。”
“没有,只是被风吹到了......”
“不对吧,我可是听到了你的心害怕发抖的声音。”
毓俊成心里难过,早知道他如此奚落自己,就不应该告诉他。可是现如今他又能和谁说呢。
“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毓俊成嘀咕道,“有办法不就好了。”
“要不,你去国外呆上五六年再回来,那时候女孩们的心思就自然断了。”没等毓俊成回答,他自顾自说道,“不行,好不容易挨到我走成了学生会长。”
毓俊成无语。
“实在不行,就把女孩们都召集在一起,她们互相知道了对方,合唱一首《渣男畅想曲》,再给你来顿好打,不就了结了。”
毓俊成想,再说下去也是无益,反而让他得着机会嘲笑了自己一通。这样想着,从里面出来一人催着赵有程,“嘿,你们俩个怎么外面去了,缺了主角怎么行。”边说边拉着赵有程回去。临走,他还不忘挖苦毓俊成,“别纠结了,有那么多美女全当艳福吧......除非你能找到一个绝世的,让那些女孩知难而退,否则就怂着吧......”
隐隐传过来他哈哈的笑声。不过,溺水者的救命稻草,他的话还真是让毓俊成不禁有些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