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索性直接去后山的青衣洞找设下结界的正主。青衣洞乃歧南山最为灵气汇盛之地,她听闻息泽时常在此洞闭关,离洞不远生长着参天的白露林,这些林木汲取了天地灵气,形成了一片茫茫仙境。
云雾缭绕间,凤九果然瞧见息泽遥坐在一棵巨大的白露树下与自己下棋,周萦着一些飘渺的仙雾,石桌上黑釉盏盛的茶氤氲着淡雅的香气。
君身三重雪,胜似画中仙,然而凤九无暇欣赏这如画风景,走到石桌旁,先礼貌地喊了声:“息泽大人。”
息泽仿佛早知晓了她的来意,抬头打量了她一阵,不慌不忙抿了一口茶后说:“坐吧。”
面对救命恩人,凤九还是很克制自己的情绪:“息泽大人,你对我的救命之恩,我一直铭记于心。你放心,我做事一向有始有终,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我报恩会不会临阵脱逃。大人能否现在撤了那结界?”
“你是不是对本君有什么误会?”
息泽这一反问倒是让凤九始料不及:“什么意思?”
息泽轻叹口气道:“上次王宫罚了拓祁水牢之刑,尽管该刑罚不算太重,拓祁也已被送回鹰隼族,但鹰隼族好战,背后又有魔族撑腰,定不会善罢甘休。”
“你是说两族可能要打仗?”凤九颇有些不服气,“明明是那什么太子的错,给了他一点教训,竟然反过来要攻打比翼鸟族,真是无耻。”
“就是。”息泽颇为赞同地点头,“因此,你这些天安心呆在神宫,哪也不用去。”
凤九心想确实是误会息泽了,她释然一笑:“那我不打扰大人清修了,告辞。”
“不喝杯茶再走?”息泽优雅地递给她一只茶壶,“这十几日,你还是头一次主动找我。”
凤九以为是自己耳朵听错了,她怎么听出息泽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怨念?
可是,她对息泽除了感激还是感激。两人就这么坐着,相顾无言,委实尴尬。
息泽泡的茶闻之沁人心脾,凤九轻品一口,味微甘而略有清涩,回味香冽,比折颜泡的茶有过之而无不及。
味为甘露胜醍醐,最是工夫茶与汤。凤九暗暗惊叹息泽的茶艺之绝妙,不由得多看了息泽几眼,只见他在用茶盖轻轻浮着茶沫,隽秀的眉眼如清风明月。她又想起息泽平日非常能干,神宫里燃的香是他亲手调的,喝的茶是他亲手种的,连平日用的陶器瓷具不乏是他亲手烧制的,并且件件都做到了极致。倘若能够嫁给他,家用一定能省很多的开销,那些陶器瓷具甚至还可以卖个好价钱来补贴家用,岂不十分划算?
凤九对自己莫名冒出来的这个想法感到有些耳根发烫,脸上同时烧了起来,她默默念着清心咒,转而专心饮茶。等凤九一杯茶喝得见底,伸手握住茶壶柄,做出一副要给自己添茶的寻常模样,息泽却瞧见她手握的茶杯不知怎么歪了一歪,刚倒满的一杯热茶正正地洒在她水白色的衣襟上,烙出锅贴大一个印痕,接着她尴尬地笑笑:“一时不慎手滑,我回去换件衣裳,告辞。”
息泽目不转睛遥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她真的有趣,想她狠心下了一番血本在他面前演戏,自作聪明地使出这么一招苦肉计来,不惜泼湿了自己好寻借口遁走,那茶水泼在她衣襟上尚在冒烟,可见是滚烫的。不知她小脑瓜到底在想什么?之前胆大包天潜入他的房间,为了留在神宫绞尽脑汁央求他,现在又对他唯恐避之不及。另外,将她关在神宫,真的只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吗?他不置可否。
清风微微卷起他白色的衣袖,露出她那方帕子的一角。他不禁生出几分好奇:帕子上所绣的“君子”,究竟是何人,能令她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