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粉,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只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食品。但是在我小时候,米粉对于我这样家境贫寒的孩子来说却是极为奢侈。
脑海中依旧记得第一次吃米粉是在我七岁还没有上学的时候。那年,有药店收购可以制作药材的狗贴耳,印象中是晒干燥后八分钱一斤。祖母带着我和几个堂兄弟在田野与河畔边到处采集。采集狗贴耳的地方往往都是蚊子的聚集地,你就是不停地用手挥赶也无济于事,蚊子总能找到它下嘴的地方,每一次去采摘狗贴耳,我的脸上都会被蚊子咬得满是疙瘩。狗贴耳根须较为发达,它牢牢地扎根在土里。因为我年纪小,还挥舞不起锄头,因此只能用稚嫩的双手用力地去拔,一次、两次……我的双手很快就起了好多个大大的水泡。祖母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但她只能一次次地安慰着我们说“蛮仔,别哭啊!也别告诉你妈,等赚了钱,奶奶带你们兄弟到镇上的饭店吃米粉去。”米粉在当时还是个稀罕物。有外地的人时不时的会骑着自行车搭上一箩筐米粉到我们村里叫卖,买一斤米粉除了要给卖主一角钱加工费外,另外还要给一斤米。(那时不叫买米粉,而是叫gao米粉,gao是我们当地的家乡话,就是“换”的意思)一般人家是舍不得买来吃的。更何况祖母说的是带我们到镇上饭店去吃。于是,我们兄弟几个都咬紧牙根坚持着。大概二个星期后吧,祖母带着我们兄弟几个把已晾晒干燥的狗贴耳挑到了街镇的药店里卖掉后,就果真的带着我们到了镇里的国营饭店里。祖母给我们兄弟几个一人要了一个米粉,而唯独祖母自己却没有要上一份。很快饭堂的厨师就把米粉端了上来。热气腾腾的大海碗里,米粉被浓浓的汤汁包裹,只露出顶端的一小部分。其他地方则被清亮的油花填满,现出一种令人食指大动的纹路。切得有些粗犷的葱花沿着碗边围成一圈,扑面而来的肉香味里搀杂着丝丝清香,让我们顾不得滚烫先挑起一箸粉丝送入口中。米粉很快被我们吃了个精光,连汤水也一滴都不落。这是我第一次吃米粉,也是第一次上饭店,所以印象特别深刻。吃完后,我才问祖母“奶奶,为什么你不要吃米粉呢?”祖母看着我们笑着回答“我刚才在家吃东西了,不饿。你们小,要多吃点。”当时我就想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带奶奶来这饭店里吃米粉。但是啊!当我们的生活日益好转起来,米粉也不再是奢侈品的时候,祖母却离我们而去了。
等我上学后,各家多少都有了点存粮,所以平时家家户户也都会到街镇的供销社里买上些米粉,以备有客人来时能煮上一碗。我们孩子每逢开学的第一天,家里也都会做上一碗加了两个荷包蛋的米粉给我们吃,寓意是能顺顺利利地上学。而我们孩子的理解却是,筷子加上两个圆圆的荷包蛋就是考试能得100分。我们那以前还有一个这样的风俗,凡是上门求亲的,如果主人家给你做上一碗加了荷包蛋的米粉那就是同意这门亲事了。如果没有,则是不想认你这个女婿了。记得有一年我有一个邻居到隔离村去见女方的家长,下午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无精打采的。大家都笑着问他,是不是女家没有给你煮米粉加荷包蛋啊?与他一起去的介绍人摇着头说,没有啊!我们上门时候还带了好几斤米粉与一打鸡蛋去的。后来这门亲事果然没有成。
现在街头小巷都有做米粉的早餐店,而且米粉的种类也多了起来,有河源米粉、和平扎丝粉。按配料分,有加了猪脚的猪脚粉,加牛腩的牛腩粉,加肉丸的肉丸粉,加瘦肉的猪肉粉……按做法分,有汤米粉,炒米粉,蒸米粉、干捞米粉。只要你想吃,随时随地都能吃上。二三十年过去了,我对米粉一直情有独钟,每天的早餐是非米粉不吃,就是午餐或者晚餐我也能以米粉为主食,而且百吃不厌。但最让我难以忘怀的却还是小时候祖母带我去镇上饭店吃的那一次米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