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闺蜜同时出车祸,最后她装着我的心脏活下来了,和我最爱的人一起走入婚姻殿堂。
而我破败的坟墓,只有我弱智的爸爸在扫。
所有人都快忘了我的存在……
1.
我死了多少天了?不记得了。
只是看着林夏河帮霏霏理那抹雪白的头纱时,我神情有些恍惚。
原来鬼也是会心痛的。
就像车祸发生的那天,在医院里,林夏河穿过我的身体,和霏霏紧紧相拥。
两个人都在庆幸劫后余生,只有我爸拖着有些残疾的腿,抱着我的遗物走出了医院,泪水浸湿了我的遗物。
毕竟是他签了捐献心脏的同意书,因为我已经濒死了,而霏霏还有一线生机,配型也成功了。
哪怕后来她双腿残废了,但起码还活着,不像我包括爱人、家人,什么都没有了。
满月的夜,林家紧锣密鼓地做着迎娶霏霏的准备工作,而我爸回到了我俩曾经像宝贝一样细心经营的小酒馆。
他对着撒满同一片月光的玻璃哈了口气,画了个笑脸,将没有油渍的桌子擦了又擦,这些都是我生前在做的事。
我狐疑地看着他,却又无法靠他太近。
做完这些之后,他转身走进后厨那扇小小的门,然后,我亲眼见到火光笼罩了整个饭馆,他再也没从里面走出来。
而那个曾经说好会帮我尽孝的林家,正在庆祝家里即将多了一口人。
他们要迎娶新娘了。
我恨他们,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要让他们万劫不复。
突然,我感觉一阵眩晕,一股巨大的吸力将我的身体扭转压缩。
紧接着就是一阵雪白的光晕出现在眼前。
我被刺得睁不开眼。
不知过了多久,等我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围着Hello Kitty 猫的围巾,手里拿着抹布,站在我爸的小酒馆里干着活儿。
林夏河和霏霏分别坐在两边的座位上。
2.
我穿越回了与他俩相识的那天!
我有些不敢相信,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我又抱着老爸来回不停地确认,他笑着回应我「爸爸在」。我这才确认,我真的穿越了,回到了所有罪恶萌芽之前。
连墙上的日历,都是那一天。
按照事情的发展,即将出现一群小混混对霏霏动手动脚,而我和我爸出手阻止他们未果,最后是我们的学长林夏河出手,打退了他们。
从此霏霏成为了我的闺密,而她更是爱林夏河爱得沉沦,一直让我为他俩牵线搭桥。
而就是这两个人的爱情,直接导致了我们家庭的悲剧。
痛恨的人再次出现在我眼前,这次我要袖手旁观。
我毫不犹豫地转身走进了后厨,帮爸爸洗起了菜。
他见我不在前厅帮忙,口齿有些不清晰地问我:「累吗?累的话就去睡。」
我抹了抹眼角的泪,告诉他:「我不累。」
哪怕是给我爸洗一辈子菜,我也不累。
前厅果然传来了争吵声,霏霏在求助,我爸听见声音要往外走,我抓住了他的胳膊,「别管了。」
让林夏河出手吧,是死是活都由你们两个自己承担,不要再牵扯上我了,我不要再做一个卑微的配角了。
霏霏的声音越来越大,我背对着她,手都在使劲。
我不去,哪怕她就这样死在这一天,都是活该。
一声尖叫过后,一直站门口观望的爸爸还是冲了出去。
我紧张地朝外看去,才发现林夏河并不在大厅,只有霏霏被几个混混团团围住,眼眶都红了。
我爸拖着残腿,一瘸一拐的,赔笑道,「各位大哥,来抽烟,今天吃喝全免。」
我爸不懂这些男人想要什么,只是像往常一样,只要有人闹事,他说吃喝全免,他们总会给点面子。
只是这一次,事情并不像往常一样。
那些人看他的眼神恶狠狠的,一下就把我爸推倒在地,没留一丝情面。
「滚,臭傻子,你们知道惹的是谁吗?敢和我们作对?」说着一个人拿起桌上的酒瓶,就要往我爸头上砸,而霏霏只吓得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真是个祸害,再来一世还要拖我爸下水。
我从案板上摸了把菜刀就冲了出去,刀身和玻璃碰撞激起了无数的碎渣,玻璃渣飞舞,那人没有防备,片刻之后捂着眼睛蹲地上号叫,血从指缝里渗出来。
旁边的混混见状,从兜里掏出来一把刀。
门口,林夏河姗姗来迟,手里拿着快递盒,目睹了这一幕。
他一扔手中的物什,捏紧拳头打在了混混的太阳穴上,好像故意要下死手一般。
也难怪,他一米八五,身板又紧实,这一下,谁也挨不住,那个混混直接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霏霏慌乱报了警,而林夏河站在原地,面上没有一丝波澜。
她惊恐地躲进林夏河的怀里,像极了受惊的兔子。
我触碰到林夏河目光的那一刻,心不由自主地痛了一下。
无论第多少次见他,我都要不争气地悸动。
林夏河,你又能解救你的公主多少次?
3.
最后我们都被带进了警察局录口供。
面对警察的审讯,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可能是她生活作风不好,才和那些混混牵扯到一起,这都是她的私人恩怨,与我们店没有一点关系。」
我的手用力地在桌子上拍了一下,「并且我需要她赔偿所有的经济损失和医疗费。」
两个警察无语地互相看了一眼,可能是没见过比我更能撇清自己的人。
可是这些并不重要,毕竟比起之后我要对她做的,这只是开胃菜。
出了审讯室,林夏河和霏霏早已在外等候了。
她见我出来,喜出望外地上前拉我的手。
霏霏拉过我的手,「听警察说,我们都是这附近同一所大学的,缘分呀!一起进过局子,以后就是朋友了!」
朋友?像我这种普通,甚至说家世有些悲惨的女生,能有什么荣幸与霏霏这种从小被金钱捧起来的富家小姐做朋友?
她只不过是把我当奴婢,来显示她的尊贵罢了。
上一世的我,真的以为我遇到了友情,宁愿成为她的陪衬。
可我早已看穿你俩的把戏,你以为我还会被你捏在手心,当傻瓜一样玩耍吗?
那就再次当你的好姐妹吧,上一世我怎么栽你手里的,这一世就怎么还回来。
我对她露出了一个笑容,「好啊。」
4.
所有事情都如上一世一般发生。
新生分班时,霏霏和我同班,林夏河作为我们学院的学生会主席,受尽了所有新生的崇拜,包括霏霏。
这个相貌俊朗的学长,亲切又干练,真的很难不让人心生崇拜。
而霏霏和林夏河走得越来越近的契机,正是学院的迎新晚会。
耀眼如白天鹅的霏霏和林夏河完成了双人舞,成为了学院公认的天仙配,两人更是将我排挤在外。
天仙配,不如阴阳配,我曾是你最贴心的人,所以才会知道捅哪里最痛。
一如前世你俩对我那样。
所以斟酌再三,上台之前,我递给了霏霏一杯掺了花生末的甜牛奶,「霏霏,补充一下体力,祝你演出成功。」
前一世,我是后来才知道她花生过敏的,过敏时喉咙水肿,呼吸困难,甚至会窒息。
这无疑是最隐蔽的方法,又可以给她最深刻的教训。
霏霏看着那杯牛奶,撇了一下嘴,「虽然我表演前都不喝东西,但是你给的,我一定喝。」
我的手僵在那里,脸上也似笑非笑。
心里怒骂了自己一百遍,不要被她哄骗了,她是夺走你一切的元凶!
最后我还是把牛奶递给了她。
她没带一丝犹豫地喝了下去。
我知道自己很恶毒,只不过一分一秒数着自己死期的感觉,她也该感受一下。
5.
在后台陪霏霏一起等候的时候,林夏河也在。
他穿着舞服,身姿挺拔,像童话里的王子。
林夏河看见霏霏的第一眼,就毫不吝啬地开口夸起了她:「头上的发夹很好看。」
我抚了抚鬓边,摸着和霏霏同款的发夹上黄色的雏菊。
霏霏很激动,抱着我的胳膊使劲地摇,「小雪,他夸你送我的发夹好看耶!」
两个人总是踩着我玩暧昧的游戏,真的够恶心的。
舞台上传来报幕的声音。我对霏霏说:「快去吧,今晚,你就是最美的白天鹅。」
霏霏眼里闪着光,一步三回头地走向舞台。
白天鹅,等着变成胖头鹅吧。
灯光亮起,两个人的步伐一致,在台下的欢呼声中跳跃、旋转。
有那么一刹那,灯光也扫过我的身体,不过只是一刹那。
遇到霏霏之后,我就注定从此生活在黑暗之中。
舞台上传来扑通一声,观众席全都乱套地站起身往台上探头看。
一直以美貌自持的霏霏,此时嘴巴肿得像香肠,跌坐在舞台上。片刻之后,她眉头紧锁,不停地抓着喉咙,脸也憋得通红。
林夏河吓坏了,一向体面的他表情狰狞,对着工作人员喊:「叫救护车!叫救护车!」
林夏河,你的公主还美吗?
只要你俩还在一起,只会害死她,你以为你能幸免吗?
晚会现场乱成一团。
我站在后台角落的阴影里,将发夹扯下来,扔在了地上。
6.
我在医院外面的小摊上随意挑了几样水果,走进了医院。
霏霏已经抢救过来了,虽然不至于要她的命,但足以让她体验一次从鬼门关走一趟的痛苦。
我推开病房的门,正撞见林夏河不停地安慰她,如此诚挚。
我忍住内心的波澜,上前将水果放在了霏霏床头,「怎么回事?你把我担心死了。」
霏霏回头看我,声音还有些嘶哑:「没事,可能是过敏了,医生也查不出是什么原因,有可能是我表演前不注意吃了海鲜,你别太放心上。」
那还真是天助我也,该你遭罪。
我还没回应她,林夏河倒是又开始安慰霏霏:「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照顾你的。」
好一个情深意切。
林夏河,你急什么?该你遭受的,一点都不会少。
我从医院离开之后,伪造了一封匿名举报信,想举报林夏河生活作风乱,以此直接弄掉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学生会主席身份,将他拉下神坛。
可信还没送出去,我就得知林夏河早就因为晚会的意外事情引咎辞职,声称要为霏霏的事负全责。
霏霏请假了多少天,他就照顾了多少天,全心全意。
我好想笑,本来是想让他俩的关系彻底扼杀在摇篮,结果倒促进了二人的感情。
这让我怎么不恨他?
老天不帮我,那一定是我做得不够绝。
7.
不出所料,在这之后,霏霏就醉倒在林夏河日夜颠倒的关心里,开始缠着我为她写情书,用我的文采,为他俩的爱情牵线搭桥。
上一世,我最真挚的情意,都是通过那封信笺传到林夏河手里的。
夏天的风会遇到冬日的雪吗?注定是不会的。
就像林夏河会爱上顾雪吗?也注定不会。
然后,霏霏收到了回信,信里的文字同样真挚。
高富帅配白富美,天造地设的一对,而我就像两人之间的桥梁,天上的白鸽,作用只是传递二人的相思。
那时的我又怎么不快乐,林夏河的回信,每一字每一句,都被我刻在心里,即使这些信真正的主人是霏霏。
王八蛋,这一世还是要利用我,践踏我,我又怎么会再为你俩牵红线?
你们要玩,我就陪你们玩。
信纸上我龙飞凤舞地写:林夏河,像你这样垃圾的人,就应该一辈子孤独,得不到想要的爱情,直到死。
任哪个男生收到这样的情书,什么暧昧情绪都得直接归西。
我看着霏霏蹦蹦跳跳地接了我写的情书,嘴里还念叨着:「等会请你吃校门口你最喜欢的那家香辣猪蹄。」
我点了点头,心里只有报复的痛快。
第二天上课前,霏霏哭丧着脸对我说:「怎么办?昨晚我喝多了,送信的时候,我说漏嘴了。」
「什么意思?」我问她。
「我直接说,这是你给他写的情书。」
「我?」
这怎么和之前的不一样?难道她早有防备了?
8.
我见霏霏那一脸懊悔的模样,又看不出任何破绽。
只是后来林夏河再见我俩时,面色不太好。
好几次他站在霏霏旁边,那双桃花眼几番注视着我,想要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
我的信起作用了,我成功地恶心到了他。
可这些又怎么够?远远不够……
如果没有林夏河,就没有后来的车祸,我就不会死了。
毕竟当初是我和霏霏听说林夏河被人挟持,才马不停蹄地奔去了出事地点,可是一辆疾驰而来的轿车将这一切都画上了句号。
换句话说,林夏河也是间接害得霏霏瘫痪的凶手。
但我的死去,反而成全了两个人的生死之情,他们踩着我的尸骨,生死厮守。
9.
宿舍里,我将抽屉里的刀拿出来擦了又擦,那抹寒光闪得我心底隐隐兴奋。
如果事情注定要朝这一步走的话,我死不如你死吧,林夏河。
你那么卑鄙,凭什么要死的人是我?
「小雪,干吗呢?」
宿舍门被霏霏一下顶开,她迈着舞步俏皮地来到我身前。我装作若无其事,将刀反手藏在了桌子底下。
她脸上都是兴奋的表情,「林夏河说要帮我庆祝生日!」
我扬起嘴角,尽量让自己看着比较高兴,「真的吗?太好了。」
霏霏翻着林夏河给她回的信件,就如同欣赏战利品一般,跟我说:「真的呀,正好国庆节假期,你帮我想一想怎么庆祝比较好。」
上一世霏霏生日,我提议一起去迪士尼玩,结果因为我不合时宜的「姨妈」,不得不提前回了酒店,肚子痛得直不起腰。
霏霏和林夏河看完了整场烟花秀,浪漫的气氛总是会催彼此爱着的人相拥的,我不敢想象那种画面。
后面我刷到了林夏河发的朋友圈:和喜欢的人一起来了迪士尼。
我一个人窝在被子里,忍不住掉眼泪,在漫天的烟火中,把自己的心鞭打了无数遍。
我把思绪从回忆里拉回来,搪塞了她一句:「随意,在学校庆祝其实就够了……」
我话还没说完,霏霏拉起我的手,「咱们去迪士尼吧!去看烟花秀,我请客!」
再将这委屈受一遍吗?要问我的刀同意不同意。
那正好做个了结吧。
「好。」
10.
再见到林夏河,他倒是脸上挂了彩,像是刮擦。
我懒得去问,这一世,我俩是敌人,倒不必关心一二。
我略过他,挽起了霏霏的胳膊。霏霏像个小孩子一样,围在林夏河身旁转圈,他俩连身高差都正好。
进园之后,我所有的烦恼都被这些绚烂短暂地驱散了。
我全身心地沉醉在乐园里,直到霏霏突然说有点事得去处理。
来之前就听她念叨,这次迪士尼之旅可能会不太顺利,果然她还是要走。
林夏河关切地说:「我和你一起去吧。」
只是被霏霏拒绝了,她拍着我俩的胳膊说:「票价这么贵,你俩不玩回来,我得气得睡不着觉。」
最后三人之旅,变成了我和林夏河的二人行。我将兜里的匕首攥得紧紧的,只等一个机会。
一股热流之后,我感觉完了,虽然早有准备,但一阵一阵的疼痛还是让我有些遭不住。
我低着头,尽量不让自己与这些欢乐的人群显得格格不入,脑子里却都是不甘与遗憾。
当飘着姜味的热气氤氲我的眼眸时,我抬眼看见林夏河站在了我面前。
他手里的保温杯里装着的就是姜茶,他见我没有反应,脚步又更近了一步。
我的手掌从匕首上小心翼翼地松开,朝他摊开手掌。
随之放在我手心的,是一盒布洛芬。
他是为我准备的吗?
「快喝吧,霏霏来之前跟我说,她可能生理期快到了,让我备的。」
噢,我又是借了霏霏的光。
这虚假的好意,让我比死了还难受。
喝完药之后,我将手又放回了那把锋利的刀上。
11.
城堡的光愈加绚烂,烟花升空,那短暂的花火换来了众人的欢呼。
人群中,一些情侣开始相拥,我有点羡慕他们。
如果我俩不是如此痛恨对方就好了,会不会也能相拥?
「烟花好看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夏河已经被人群挤得与我很近了。借着烟火的光,我能看见他的眸,深邃得像大海一样注视着我。
「好看。」我说的是他。
林夏河笑了,更好看了。
我还是控制不住沉沦了。
「你说,公主都是住在城堡里的吗?」我问他。
林夏河,你的公主就在城堡里,你真是运气好,不是吗?
林夏河好看的眉头微蹙了一下,可见他真的有在认真思考,「不一定,冰雪女王被众人排斥,最后她自己创造了属于自己的冰雪城堡。」
这个回答让人有些意外,只是他可能没有想过,冰雪女王无法触碰自己的爱人。
我低下头,不再看他。
「顾雪。」他突然喊我的名字。
「嗯?」
「我不喜欢公主。」
最壮观的一束烟花升空,震耳欲聋,把林夏河的这句话深深淹没,我的大脑瞬间被耳鸣声充斥。
林夏河又说了一遍:「我不喜欢公主,我……」
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我手忙脚乱地接通。
「顾雪,我是你邻居李阿姨,你快回来看看吧,你爸的店被一群混混砸了,我报警之后,警察抓走了好几个,你爸现在在医院呢!」
除了刚开始调戏霏霏的混混,也没其他人会来店里挑事了,只是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们会如此记仇,事情过了这么久还要伺机报复。
林夏河也听见了我电话里的内容,没等我反应过来就拉起我的手,对我说:「我有车,送你。」
我就任由他这样拉着,穿越熙攘的人群,绚烂的灯光映着他有些严肃的脸庞,这瞬间,我好像产生了一种我俩相爱的错觉。
也许夏风真的能吹到有雪的地方,融化那一处冰冷……
12.
林夏河比我更着急,一路上他的车速都很快,几个小时的车程,被他开成了速度与激情。
焦急地推开病房门的时候,爸爸见是我,立马嘿嘿笑起来,只是牙少了好几颗,脸部也因为瘀青而肿胀。
我踉跄地上前抱住了他有些虚弱的身躯,耳边还是他不断的笑声。我知道,他是怕我担心他。
我爸总是这样。
「你身上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我着急地在他全身上下不停查看。
我爸却只笑着摆手,「我没有受伤,我身上一点伤都没有。」
我看着他那没一处好地方的脸,心里酸楚极了。
「对了,爸,你带钱了吗?」我有些担忧地问他,当务之急,是把住院费交了,让我爸好好接受治疗。
爸爸噘着嘴,脸上都是委屈,「被他们抢光了。」
我把浑身上下的兜都掏了个遍,最后也只凑出546 块钱,这肯定不够交住院费的。
就在我的心拧得像麻花一样时,林夏河进来了,身边还跟了一个护士。
护士一进来就满脸笑意,「小姑娘好福气啊,交了个这么贴心的男朋友,你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去住院处把费用都补上了,还给你爸请了个护工,我在医院这么久啊,什么样的人都见过,这么好的小伙子,真的少见。」
我的脸有些发烫,对着站在床前的他说:「谢谢你,以后我会努力挣钱还你的。」
林夏河口气轻松:「一点小钱,不用挂念。」
几百块钱在我手心被攥得发汗,也是我可怜的尊严在摇摇欲坠。
对我来说努力一个月才能挣到的钱,对林夏河,对霏霏来说,都是富家子弟手指缝里漏出来的,不足挂齿。
所以他们明明已经什么都拥有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毁掉我这残破的一生?
我不甘心。
13.
等我爸安然入睡之后,我决定回酒馆收拾残局,林夏河非要跟着。
等到酒馆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门口的玻璃碎了一地,桌椅板凳也都乱成一团,。
我的泪水在眼眶打转。
酒馆被砸的时候,我爸该有多害怕?即使知道自己不敌,还是要用身体去保护这个唯一可以给我未来的酒馆。
他不懂什么是爱,却终其一生处处为我着想。
而就是因为我那可笑的爱情,将他亲手送入火场。
我抬头看向林夏河,他一言不发,弯着腰将所有桌椅都摆回原地。
「你也看出来了吧,除了你们富家子弟之外,我们普通人活得有多痛苦。」我边拿抹布擦地边对林夏河说。
林夏河的动作停在原地,「我有点听不懂。」
我讪笑一声,「我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我俩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爸的智商有些问题,我家又穷得揭不开锅,要不是有这个小酒馆能挣个仨瓜俩枣,可能我连学都上不了。
而林夏河,从小就可以接受高端教育,身后是深厚的资产傍身。
他和霏霏,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14.
「好了,我知道了,继续收拾吧。」林夏河打断了我,不再说话,只是手中的动作比刚才更重了。
或许他已经到了不想听我废话的地步,那他为我爸交医疗费又是为何,难道只是因为我是霏霏的闺密吗?
我低着头一步一挪地擦拭着地板,泪也跟着掉。
烟花终究会在闪耀之后就消散,可那上头的情愫却紧紧揪住了我的心。
我将那把匕首扔在了案板上,就像扔掉了心上那吊着的铁疙瘩。
林夏河,我输就输在太爱你了。
等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林夏河看着有些疲惫,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我小跑着将爸爸平时住的小房间门打开,底气有点不足,「你要是不嫌弃,你先在我爸的房间睡会吧,就是这是隔间改装的,可能太小了。」
林夏河摆了摆手,「不用。」
他还没说完,我已经垂下头,将门轻轻带上了。
他又慌忙改口,「不是我嫌弃,那我就借这里休息一会吧,你也休息一会,等中午我带你去找人把店里的玻璃安上。」
说完,他立马没带一丝犹豫地钻进了老爸那个狭小的房间。
看着他高大的个子在床上伸不开脚的样子,我甚至觉得,他有点可爱。
不一会,里面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这一夜他又是开车,又是干活,太累了。
我也趴在了桌子上,本来打算小憩一会,可是被霏霏的电话吵醒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了。
她听我说了昨晚的遭遇,马不停蹄地往这边赶。
我预料到她会生气,生气我制造了太多和林夏河独处的机会,只是我没想到,她来了说的第一句话是:「赶紧给我把酒馆给卖了!」
我俩的争执声将林夏河吵醒了,霏霏不可置信地看着林夏河从房间里走出来。
「你们昨晚……」
我很不情愿地解释:「他只是帮我收拾酒馆太累了,就进去休息了一会。」
「那你就把酒馆卖了。」霏霏趾高气昂,像是下达命令一般。
「为什么?」这酒馆是我爸的命,我怎么可能会卖了它。
她凭什么可以这么高高在上地指挥我?
霏霏不耐烦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反正你卖了就是,难道昨晚的事还不够吗?」
昨晚的什么事?我和林夏河始终在一起吗?但林夏河不是你的。
从一开始,就是你在利用我得到他,要我做你俩相爱的牺牲品。
你贱不贱啊!
我别过头不看她。
没想到,她居然拍着桌子对我怒吼:「你就一辈子守着这个破酒馆,能有什么出息?!」
我震惊地抬头,看到她的眼神不掺一丝假。
果然,我在她心中,就是这么没出息,这么不堪。
15.
可能霏霏也意识到自己说得重了,刚还挺直的腰板一下子就软了,「对不起,我有些着急了。」
可是我真的忍好久了,对着她破口大骂:「李霏霏,是,你高贵,你天生就会投胎,家财万贯,可以随意定义任何东西,可以差遣一个奴婢成为你的依附,就跟如今的我一样,但这不代表你就可以决定我的人生,可以牺牲我去为你铺路。」
霏霏的眸一下子就黯淡了,连语气也变得低了几个调:「原来我在你眼中就是这样的。」
「是!我不想再做你的奴婢了,一直都是你缠着我,可是我从一开始就想躲着你,我不想悲剧再在自己身上上演了,你放过我好吗?真的,我恨不得你死!」
一口气说完,我连眼睛都闭上了。
我不想去看她有什么反应,如果这就是结局,我只恨自己说得不够狠。
可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霏霏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酒馆。
最后连林夏河都说:「你不该这样拿狠话伤害她。」
我狠,我再狠有她夺人之心狠吗?有你俩转身就将我遗忘,欢欢喜喜地办婚礼狠吗?
真是彼此彼此。
我没有解释一句话。
酒馆我依旧没有卖,林夏河还经常过来帮忙。
可是我心里清楚,他只是想当霏霏的说客而已。
我的话伤到了他心爱的人,他自然希望我能给一个交代。
我的尊严,在他们眼中,是必要时可被抛弃的那个。
可我不会再做牺牲品。
16.
只是我没想到,霏霏真的就这样消失在了我的世界里。
连课她都没来上一次。
我达到目的了,我摆脱了霏霏的纠缠,这样以后就不会再与她一同赴死。
可是为什么我不开心呢?我在不开心什么?
直到一通电话打到了我的手机上,我的心比被捅了一刀还难受。
「您好,请问您是李霏霏的家属吗?」
「不是。」我不耐烦地要挂断。
那边又继续说:「李女士留的亲属电话是您的,李女士的电话暂时打不通。」
亲属?还真是可笑的归类。
「有什么事?」
「我是上次李女士花生牛奶过敏的主治医生,一般花生过敏的话,我建议李女士再做其他过敏原的测试,很多人都是对多种过敏原都有反应的……」
花生牛奶过敏?当时她不是说不知道什么原因吗?
挂断之后我拨通了林夏河的电话。
「当初你和霏霏都知道她过敏的真相,是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回答了一个「嗯」。
「那你们两个人为什么还要像圣母一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是借这个机会,培养你们的感情,让我再次成为你们的踏板是吗?
还是,你们在给我机会?我不敢想。
那边没有传来回应。
我垂下了头,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能帮我约霏霏出来吗?」
他声音低沉,回了一声:「嗯。」
地点约在一个许愿很灵的寺庙,我想借着这次爬山许愿的契机,也许能得到一些答案,解开一直以来捆在我心上的死结。
霏霏到的时候,背上背了一个很大的包,林夏河从看到她的那眼起,就立马迎了过去,很自然地接下了她背上的包,像谈了很久的情侣一样自然。
我感觉自己有点多余,当她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手足无措,不知道说些什么打破这种尴尬的场面。
霏霏却先我一步,不耐烦地说了一句:「走吧。」
语气不太友好,但总算破冰了。
去往寺庙的路很远,就像无论什么愿望都不会轻易实现一般。
想得到什么,就必定要付出点什么,爬到一半,我和霏霏都气喘吁吁了。
早上没有吃饭,我的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咕响了起来。
霏霏翻了个白眼,然后接过林夏河手里的包,从里面翻出来一个袋子。
里三层外三层,保温做得很好,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的时候,还热气腾腾的。
是学校门口的香辣猪蹄。
霏霏撇着嘴将猪蹄递到我面前,「喏,正好路过才买的,别以为我是专门买的。」
她多少天都没有去学校了,又怎么会正好路过。
我「嗯」了一声,声音有些哽咽。
眼泪流到了猪蹄上,我尴尬地说:「辣得很。」
她一下气笑出了声,我俩就这样互相看着对方,不用任何解释,一笑泯恩仇。
霏霏又从包里接连拿出了很多我爱吃的零食,一一摆在我眼前。
林夏河也跟着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我从未正眼看他,余光却早已把他描绘了千百遍。
心里某处地方在悄悄地动摇,或许一直都是我的执念在作祟,眼前的这两个人,起码目前并没有让我陷入万劫不复。
只是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后来我想过一万种他俩背叛我的可能,最终却是,我最不能接受的那一种。
17.
我正啃着猪蹄出神,三两个路过的女生已经将林夏河团团围住,争相要他的微信。
我已司空见惯,像他这样外貌优秀的男生,被仰慕是应该的事。
只是林夏河拒绝了,这些女生依然不依不饶。
林夏河眉头紧皱着,伸出手拦住了这些女生,「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还没听真切,霏霏已经上前扯开了那些女生,「干什么,干什么?他可不是你们能追的人,他已经名草有主了。」
那些女生讪讪地看了霏霏一眼,唏嘘地散了。
只是我刚好被猪蹄卡了,卡得心里不上不下的。
他俩这算互相表明心意吗?霏霏护着林夏河的样子,真的无可挑剔。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我强行给自己在这份感情中安上了一个身份,我始终都是一个局外人。
后面一路怎么登上山的,我已经不记得了。
满脑子都被一些不该有的想法绊得寸步难行。
直到他俩各自写下自己的愿望,挂在许愿架上,相邀着走远之后,我才缓过神来。
鬼使神差地,我走向了那个飘满红色布条的架子,踮着脚扯下了霏霏的许愿牌。
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希望顾雪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好好地生活下去。
这愿望太重了,霏霏,需要你让出心爱的人,你愿意吗?
不可能的。
18.
我又四处找了遍林夏河的愿望牌,却一无所获。
远处霏霏唤我的名字,我远远看了一眼那个满载世人愿望的圣地之后,离开了那里。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霏霏每日还是那样没心没肺,只是赖着我写信的频率越来越高了。每次收到回信,她都第一时间拿来给我看,自己却好像没什么兴趣似的,做着些无关痛痒的事。
我梦寐以求的,是她漫不经心的。
只是离我死亡的日期,也越来越近了,我连悲伤的日子都不剩下多久了。
重活一世又有什么区别?我还是如此的卑微,什么都改变不了,心里有太多关于那时的疑问,挥之不去。
其实那日收到林夏河被挟持的消息之后,我也疑惑过,前一秒他明明还在前厅帮忙,后一秒就不见了踪影。再得到消息时,就是有人威胁要杀了他。
眼看着日子快到了,我决定还是在酒馆里安上监控。
也许,能帮霏霏和林夏河修成正果,也算我功德一件了,主动牺牲总比被动牺牲来得好听。
我的一生注定泛不起涟漪,这是配角的宿命。壮烈的牺牲,换来林夏河的怀念,或许我并不亏。
我找了个由头,把霏霏支去了隔壁市,只要她不来,就不会跟我一起遭殃。
她那双用来跳舞的腿,就不会余生与轮椅为伴。
19.
日子很快就到了,我依旧在后厨忙活着,目光却不时地往前厅瞟去。
果不其然,刚才还在前台记账的林夏河,这会没了踪影。
我打开了手机监控录像,看着监控里林夏河接了前台的电话之后,就走了出去。
电话是打到前台的,难道当初那些人就是来店里找事,只是林夏河一个人出去解决了?
所以这件事从一开始,起因就不是林夏河?
想到这里,我的心开始控制不住地狂跳。我不敢想,或许从一开始,我就恨错了人,根本没人需要为我的死去负任何责任。
而我更不敢想象,林夏河接下来会面临什么。
我几乎是冲到了门口,却差点和进来的人撞个人仰马翻,我抬头,看见的却是霏霏。
「霏霏,你不是……」
霏霏眼中带了小得意,语气中却是十足的怒气:「你想支开我,自己面对一切是吗?」
我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我想要解释什么,却被她伸手打断:「嘘,现在开始,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要和你一起。」
手机在十二点十分准时响了起来,与那时一模一样。
电话里,那人语气阴狠:「林夏河在郊区的废弃厂房,你要是不来,今天下午你就会在河边发现他的尸体。」说完电话便挂断了。
「你确定要去吗?」霏霏问我。
我望着她如水的眼眸,一丝悲凉涌上心头,让我湿了眼眶,「霏霏,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这是我的宿命,我不能抛下林夏河。
「好了。」霏霏打断我,「既然非去不可,那就把风险降到最低。」
我俩几乎异口同声:「小心车。」
一丝疑惑在我脑海里打转,但此时已经顾不上那么多,霏霏拉住我的手,叮嘱我:「他们要我们去的地方,是这里很久之前废弃的钢厂,我开车去,到时候不到厂房门口,我俩都别下车。」
对,不下车就不会被撞了,厂房里面起码车开不进去。
路上,我拨通了报警电话,但没见到林夏河之前,我一刻都不敢停下来。
我们必须争分夺秒。
20.
霏霏一路踩着油门,往郊区飙去。
一路上,房子和车辆越来越少,连草都越来越深,快比半人高了。
霏霏的车几乎是贴着厂房的大门停下的,打开车门,我俩就猫着腰窜了进去。
里面荒废了很久,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铁锈的味道。
地上的落灰被踩得飞扬,我却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会不会……」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股力气推得站不住脚。我转头看见霏霏脸上都在使劲,用尽手上力气一下将我送得很远。
而她身侧,一个眼睛上带着骇人疤痕的男人,将刀子送入了她体内,一下又一下。
那把刀的方向,本来是朝向我的。
霏霏的眼睛在看我,充满不舍,即使我往地上倒去,我也能清楚地看见,她在看我。
鼻子在地上一阵摩擦之后,火辣辣地疼。
我忍着痛,支起身子就往霏霏的方向跑,而那把沾满血的刀子,也向我刺过来。
一根铁棍擦过我的耳侧飞向了刀疤男,他哼了一声被砸倒在地,头皮也破了一大块。
我顺着铁棍飞来的方向,看见林夏河朝我奔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男人。
刀疤男啐了一口,拿起刀子朝林夏河的方向追去。
耳边是轰隆隆的声响,身边的一切我都看不清晰,听不清楚了,连来了几个人,说了什么话也不知道。
我只看见霏霏在不停地流血,她伸出手来,向着我的方向。
我抱住了她,泪混着血。
「为什么?为什么替我挡刀。」我喉咙收紧,说不清话。
她的手抚在我脸上,滑腻腻的。
「别哭,来之前我就清楚结局了,我知道我说出来你不会信的,所以一直瞒着你。我来自未来,未来,你把心脏给了我,你做了我的英雄,当我重新回到认识你的那天之后,我就知道,我能做点什么了。」
她重重咳了一下。我要掏手机打120,却被她按住了。
「没用了,最后的时间,你听我说,小雪,我没有把你当奴婢,我把你当真的姐妹,我知道自己可能会死,但是你不会抛弃林夏河不管的,所以我只能跟着你一起来,真好,这次死的人不是你。
「对不起,前一世,我欠你太多了,我不知道你喜欢林夏河,林夏河也喜欢你,我知道我俩结婚是他可怜我,更重要的是,我身体里有你的心脏在跳动,我只是你的替身而已。」
我死命摇着头,不愿意相信这一切。
林夏河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都是我卑微的单相思罢了。
21.
滚烫的泪从霏霏眼角流了下来。
「所以这一世,我尝试挽回这一切,故意告诉林夏河,情书是你写的,我知道,迪士尼是你的遗憾,所以我才提议去那里,要你卖了酒馆不是瞧不起你,而是那群人真的很恐怖,你不离开那里,就永远不得安宁。只不过,我弄巧成拙,搞砸了每一件事,每一件事。
「当你跟我说,你一直都想躲着我时,我心里就在想,去他的,本小姐才不要管你死活呢,才不要管你能不能和林夏河修成正果。」
她故作轻松的样子,真的让我的心撕裂一般的痛。
她在试图解释,解释每一处让我心生怨念的地方。
害我的人没有死,爱我的人却一直都在被我伤害。
我好蠢啊,你也好蠢!
我捂着她的伤口,哭着求她:「别说了,我打120,你一定有救的,求你不要死。」
「顾雪,」霏霏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我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能忍受自己变成残疾,下半生仰仗其他人而活呢?」
她伸手擦去我眼角的泪,勉强扯出一个微笑,「你就当我是这么想的吧,带着我那份,和你喜欢的人,好好地生活在一起。」
那双如水的眸几乎是刹那间就像蒙了一层雾,微笑定格在那里,再也没了动静。
风静静地吹,警笛声在远处响起,而霏霏在我怀里,最后一丝气息也消散了。
22.
所有犯罪分子都被一网打尽,林夏河将那些人引入了提前布置的陷阱,只受了点轻伤。
警察告诉我,那些混混在酒馆闹事之后,就一直怀恨在心,特别是砸店的时候被抓了好几个,在审问的时候,又牵扯了一些其他大案,几乎都没能出来,剩下的几个更是恨我入骨,要杀了我泄愤。
我和林夏河在医院相见时,紧紧地拥在了一起。
彼此身体传来的温度才让我彻底醒悟,那劫后余生的相拥,并不像我想的那样可耻。
只是我和林夏河,从此多了一层无法打破的隔阂。
在我和林夏河帮霏霏家人完成了葬礼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
日子再次归入平静,我顺利毕了业,连续找了好几份工作都不满意,最后还是留在了我爸的酒馆帮忙。
直到我爸从床底下翻出来一个纸盒子。
盒子非常精美,上面印着「优秀学生留念」,应该是那些日子林夏河留宿这里留下的。
我拂去了盒子上的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掀开了盖子。
一只有些旧的黄色雏菊发夹映入眼帘,我不自觉地伸手往发梢上摸去,才发觉,这已是几年前的事了,那只被我扔到角落的发夹,出现在了这里。
我伸手将发夹拿了起来,却发现发夹下面还有一张便利贴,上面利落地写着一行字:那天的你,真的很美。
23.
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我像丢了一件十分珍贵的东西一样,心里一酸。
那天的他,是在夸我。被我扔进角落的发夹,也被他捡了回来。
我像是发现了什么证据一样,迫不及待地继续翻。便利贴下,是一张木牌,木牌下系着的红布条让我认出来,是当初我们去寺庙时的许愿牌。
牌子上的字迹有些磨损了,却还是很清晰。
「希望我能和顾雪在一起。」
他希望能和我在一起。
笨蛋,许愿牌怎么能带回家?你看,不灵了吧。
我忍住泪水,又继续往下翻,底下除了一本日记,就什么都没有了。
林夏河确实有写日记的习惯,几次我都见他坐在地上,身体倚靠着那张破旧的床,一丝不苟地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翻开第一页,是他龙飞凤舞的笔迹,看似有些烦躁。
「冬天开的空调不是送的夏天的风吗?」
我笑了一下,然后翻到了第一页。
「今天我的学妹居然给我送了情书,虽然另外一个女生说是她写的,可是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顾雪同学的杰作。
「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喜欢我,该死,居然有人能逃过小爷的魅力。」
中间空了一大段,结尾又写了一些话。
「如果我拒绝了她的闺密,会不会就跟她永远都没有交集了?
「霏霏差点被一杯牛奶送了命,虽然她不愿意说,可是我还是猜出来了,我相信顾雪同学一定有自己的苦衷,我愿意为她赎罪。」
原来,他是为了我……
「她总是躲着我,甚至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我真的这么让她讨厌吗?可我还是喜欢她。
「那群混混还是时不时地找麻烦,真是难搞。」
所以后来怎么了?
再中间的笔记,好像都被撕了。
我焦急地翻到最后一页。
上面用着正楷体认真地写着:雪,我会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千次万次,毫不犹豫地救你于水火之中。
泪水滴落在那陈旧的墨水之上,我的脑子一下从混沌之中清晰起来。
难道林夏河也是穿越而来的吗?
24.
思绪正混乱的时候,外面有人敲响了门。
我胡乱地在袖子上擦了擦眼泪,放下日记从房间里走出去,朝着门外喊:「不好意思啊,今天休息。」
我抬头,却与一双俊秀的眼撞了个正着。
夏风拂过风铃,叮铃一串响。
他开了口:「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林夏河。」嘴角忍不住抽搐,连泪腺都在用力。
我在忍,忍着那股冲动,忍着不争气的情绪。
最后我朝着他的方向飞扑了过去。而他伸开了臂膀,像等了我很久。
一个下午,我俩把这么年以来都说不开的话彻底说开了。
我不讨厌他,他也从没有嫌弃过我的家庭。
我嘴里念念叨叨,都是当年对他拿不出手的暗恋:「我自卑啊,我不敢跟你说喜欢,我……」
「我们结婚吧。」林夏河对我说。
我下一个字都到了嘴边,硬生生憋了回去。
「你没开玩笑?」我甚至觉得,林夏河今天的到来就像一个恶作剧。
「不开玩笑。如果你缺乏这份勇敢,我也能再等。」
「不。」
我不要再等了。
因为不够勇敢,我的两世都过得太悲凉了,我不要再做胆小鬼了。
「我要嫁给你,义无反顾地嫁给你。」
「顾雪。」
「嗯?」我看着他。
「能说一句我爱你吗?」他的目光深似秋水。
我害羞地低下头,「等我们婚礼那天,我说给你听。」
25.
林家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我俩的婚礼,一如我死心的那晚,只不过这次的新娘,换成了我。
婚礼前夕,我将前几天在婚纱店左挑右选才挑中的婚纱带回了酒馆,还叮嘱我爸早点睡,明天的事很多、很忙。
我买了香辣猪蹄,带了瓶酒,去了霏霏墓前。
这些年,大事小事我都喜欢来霏霏墓前讲,今天我得告诉她,我要嫁给林夏河了。
现在的霏霏,还有机会像我当初那样嫉妒我们吗?她还有机会重来一次吗?
如果可以,真希望她也可以像我一样。
「霏霏,你知道吗?原来林夏河真的也喜欢我,我俩是互相喜欢的。
「你说如果我俩当初都勇敢一点,会少走多少弯路啊?
「霏霏,明天我结婚,就没时间来给你敬酒,今天提前跟你喝一杯。」
……
天色渐晚,我喝得有点晕乎,看了眼手机,都快四点了。
「不说了,到时候还得化妆,我可不想做丑新娘。」
我本来打算给林夏河打电话,问他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结果怎么打都打不通。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我将名字仔细地比对了一下,没错啊,林夏河的电话我几年前打过,就是这个啊,前几天还能打通呢。
我回了酒馆,推开门时,那件婚纱冰冷地躺在桌子上。整个酒馆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个人。
凉风吹得酒也醒了大半,我决定给他爸妈打去电话。
大抵是时间有些晚,那边半天没人接听,我又打了第二次。
刚接通,那边就传来林夏河他妈的哭喊声。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们,我们已经够难受了,都是因为你才发生这样的事!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
那边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手机被人夺了过去,随即电话便挂断了。
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26.
我三步并作两步地向爸爸的房间跑去,木门传来吱呀一声。
微弱的晨光照进那间小隔间,床上的被褥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床头。
而床头的墙壁上,挂着一张黑白的照片。
照片上,爸爸咧着嘴笑,一如往日他总对我绽放笑颜。
那张照片,是我考上大学时,我给爸爸照的。
一个智商有缺陷的人,做生意有时候连是亏是赚都不知道,可是他就是挣来了我上大学的钱。
而我也终于想起来,那天他在厨房听见了我和霏霏说的话,什么都不顾,拿了把菜刀就冲到了钢厂。
最后他倒在血泊中,再也没能起来。
我被带头的混混掐住脖子,拉到了草地上。
混混对着草比人高的荒地大喊:「如果你再不现身,我就好好折磨这个小娘们,折磨完一刀了结了她。」
我宁愿赴死,都不要林夏河再为我做什么。
可他就是在那片草地里义无反顾地站起了身。
他被那群人拽着头发拖行的时候,我撕心裂肺地喊。
他被他们踩在脚下,被他们践踏,那把刀,同样刺穿了他的心脏。
他死的时候,头还是倔强地朝向我,死不瞑目。
最后我被这群人拖进了草地。
27.
我木讷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耳边又响起了往日所有人的话语。
「这个疯子,天天就在这附近转。」
「她爸死了,她朋友死了,喜欢的人也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八字不好,尽克身边人。」
「扫把星!」
「呦,疯子还来看婚纱,这是还想嫁人?」
「看着挺可怜的,随便拿件店里要扔的婚纱给她吧。」
我哈哈一笑,拿起了桌子上的镜子。
镜子里,一张黑黢黢的脸上满是伤疤,头发打结像一团乱麻,只是鬓角还夹着一只黄色雏菊的发夹。
太阳快要升起来了,连桌子上的婚纱都染上了光,好美。
我伸手抚着那雪白的纱,小心翼翼地将婚纱穿在了身上。
门口的风铃叮当作响,仿佛为我奏响婚礼进行曲。
我光着脚往前走,每一步都是朝林夏河而去。
最后在霏霏的墓碑旁,我看见了林夏河熟悉的脸,刻骨铭心的名字。
油早已浸入细纱的每个缝隙,我打燃了打火机。
耳边响起婚礼进行曲,我穿着最闪耀的婚纱。
我最爱的林夏河,我来嫁你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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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于2023-02-09 14:00 ·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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