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趁着我们还没过生日，我要抓住十九岁和七岁的尾巴，写写十九岁的我和七岁的你。
二
很久以前，不知博客里还有没有那个题为《假如我有一个妹妹》的草稿，当时只是想回顾一下没有你的假如而已，写没几行，就忘了。
假如我有一个妹妹。
假如我有一个妹妹，我想我会真正像一个姐姐那样照顾她。哄她入睡、帮她穿衣服，学着妈妈的模样冲奶粉喂她，把她搂在怀里，给她讲天上或地上的故事。
等她蓄起柔软的长发，就给她扎小辫儿，一天一发型，穿漂亮的裙子和皮鞋，把她打扮得像公主一样，她就是我可爱的洋娃娃。
等长大一些，我就教她认字、读拼音，如果她愿意，我还可以教她跳舞。我们可以一起画画，一起做手工。她上小学了，有时间我还可以接送她上下学，偶尔替爸爸妈妈开一次家长会，成为他们班里最年轻的“家长”。
等她进入青春期，有了少女心事，我这个过来人可以跟她聊聊，聊聊我曾经喜欢的男孩儿，聊聊她暗恋的苦恼。我不介意她早恋，但是我要告诉她女孩子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好的爱情是会让人有所成长的。我希望她能在最单纯的时光经历一场最单纯的恋爱。
然后有一天，等她结婚，我要看到她很幸福的模样。
我希望我能成为一个好姐姐。
可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我并不是一个特别好的姐姐。
三
小学五年级的某一天，妈妈问我，你喜欢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呀？我想了一想，做了以上前半段“假如我有一个妹妹”的设想，说，我喜欢小妹妹。接着妈妈说，那我给你生一个小妹妹好不好呀？我想都没想就说好。后来有一天，妈妈告诉我她肚子里真有一个小宝宝，我不知是喜是忧。我想我应该是喜的。后来妈妈问了我好多次希望宝宝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我坚决要妹妹，以至于妹妹出生后妈妈总打趣我说如果我想要弟弟，说不定就真的生了个弟弟呢。但我倔得很，说要妹妹，就要妹妹。
那一年十二岁，我第一次经历在手术室外等待，第一次看到爸爸又紧张又严肃的模样，和电视里表演的没什么差。我也有幸地体验过一回这种“父亲”的感觉。医生出来的时候我看到她白色的大褂上血迹斑斑，她将怀中的婴儿交给爸爸时我听到世上最动听的四个字：母女平安。爸爸心中悬着的大石落了下来，我看着小宝宝，心想，她可真小、真丑啊。她紧闭着双眼，稀疏的头发上还有暗红的血迹，这么丑的娃娃怎么就成了我的妹妹呢？而且我们还是有浓浓的血缘关系的亲姐妹。
虽然那时的她很丑，但我还是爱上了她，而且很快她就不丑了，还长得很可爱。爸爸妈妈说她和小时候的我一模一样，想知道我小时候什么样子，看她就知道了。所以后来我常逗她说，她是十二年前的我，我是十二年后的她。
妹妹说，她们幼儿园里有一对双胞胎，现在跟她读同样的小学，就在旁边的班级。我问她，你是不是很羡慕她们是双胞胎呀，她说是呀，姐姐如果我和你也是双胞胎就好了。她说如果我七岁，她六岁，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玩了。我说我也好想和你变成双胞胎。于是我偷偷地想，如果我能保持十八岁的容颜不变，等十二年后，是不是真的可以和她成为“双胞胎”了呢？但一想到那时我就三十岁了，不禁有点惆怅。如果有个时光机，能让我见见跟我一般大的妹妹，那该多好。
四
妹妹很幼稚，两三四岁的时候总跟我争爸爸妈妈是我的还是她的，我无奈地在日记本里写道：傻小妞，是咱俩的爸爸妈妈呀。有段时间她也很喜欢跟我反着来，比如我讨厌吃葱，她就会故意把葱嚼得吧唧吧唧响，说她最喜欢吃葱，吃葱的人最聪明而我不聪明。不过现在她也成了“不吃葱花教”的一员，我说她以前喜欢吃葱她还不信。
那时候的我进入叛逆期，她跟我反着来，我就故意跟她吵，有时候吵着吵着她就真生气，然后我也生气；或者两个人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打着打着就真打起来，一起告状是对方先动的手。现在想来，十四五岁的我也是幼稚的。
当然我们也有玩得好的时候，比如她用巴拉拉能量和我用哈利波特魔法咒语能打一场旷世决战；我可以像爸爸一样把她举得很高、抱着她旋转，带她体验飞一般的感觉；她当老师我当学生，然后拿着我买给她的棒棒糖对我说你听话老师就多给你买点棒棒糖等等。初三一段时间父母把她送回老家，她不在我身边，有一次我做梦梦到自己不知哪里带回跟她一模一样的小孩，我可以照顾她、和她玩，但却一点都不能爱她。之后我想，妹妹大概是我最爱的孩子了吧，至少在我做妈妈之前。但我也很难想象自己有了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我有的时候不是一个好姐姐。十六岁那年的春节是我目前为止人生中过的最惨淡的一次春节。妈妈生病住院，爸爸在医院照顾妈妈，我们在阿姨家吃的年夜饭，然后带着饭去医院看望妈妈。我在医院里看完王力宏唱十二生肖和舞蹈《龙凤呈祥》，九点多的时候爸爸带着妹妹和我一起赶在末班车结束前坐上回家的公交。从那以后我再也不觉得过年无聊，因为只要一家人能够在一起就是幸福的，所以第二年我望着饭桌上妈妈烧的一大盘鸡觉得无比感激。
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的日子里我们住在阿姨家，一向吊儿郎当的我此时成了未满四岁的妹妹唯一依靠。吃饭时她要跟姐姐坐，睡觉时要跟姐姐睡，洗澡也要姐姐帮着洗。当然我不太会帮小朋友洗澡，所以都是站在一边让她能够看到我。可是我还没有准备好成为别人的依靠，所以有一天晚上我逃掉了这份责任。我跟阿姨说好回家一晚上，第二天就回来，我自己可以在家煮面吃，不用担心。于是我趁妹妹洗澡时，在她看不见我不断问“姐姐呢姐姐呢”时悄悄走了。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家，把所有灯都开着，睡觉也不关灯，只把头蒙进被子里。期间接到过几次阿姨和爸妈的电话，其中有一次妹妹在阿姨的电话里问姐姐在哪，姐姐什么时候回来，我说我在家，我明天就回来。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日子里，妹妹睡在我旁边，平常睡得死猪似的我会在半夜迷迷糊糊醒来帮她擦汗、挪被子；她醒来后会摸摸我的脸，然后叫姐姐。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因为害怕承担这份责任选择短暂的逃避，如今回想起来仍是愧疚不已。
有时我一不小心说出伤人的话，看着她委屈掉泪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抱着她跟她说多少对不起都觉得没用，于是也躲在房里自责哭泣，默默希望她能够忘记这件令她伤心的事。
我已经做了将近八年的姐姐，但有时候买零食还是不会想到给妹妹买一份，都是经过旁人提醒：“诶，这是买给妹妹的吗？”才想起：哦对，是应该也给她带点。但妹妹却比我懂得分享，有一次周末放学回家，我看见桌子上有一瓶美乐多，问这是谁的，妈妈说是妹妹特意留给我喝的。她不怎么会吝啬分我一半食物，反而我会悄悄思考怎么样可以多得到一点点。有时我觉得自己有点坏，不知这是不是和我曾经做过十二年独生女而她出生就注定很多东西要与另一个人“分享”有关。
高三那年来了个灵感，写出一首歌，大意是童年失散的玩伴长大后相遇却早已生疏，彼此存在于对方的记忆里希望能在未来遇见更好的自己。回家后我没忍住，抱着本子深情地唱给妈妈和在座的客人听，我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听仔细，但是一旁的妹妹仰着脑袋认真地看着我，仿佛听懂了似的，在我唱得最动情的时候一把抱住我直到我唱完整首歌。眼眶有泪在打转，我不知道是被自己的歌打动还是被她感动。
有时候我会想，我要努力成为妹妹的英雄。我希望在她心目中，姐姐是可靠的形象。
五
其实我也很幼稚，我还是很喜欢做一些不切实际的梦，肆意地让自己在梦里得到满足。
大概是因为妹妹的原因，我发现我可以很好的和小朋友们相处。一次跟着朋友去做陪小朋友玩的志愿者，她说我很有学学前教育的潜质，我说我也这么觉得。闺蜜说她最喜欢和老人小孩呆在一块，因为和他们相处最单纯最轻松。慢慢地我也有这种感觉，跟孩子在一起不小心也变得天真起来，一片草地就能成为一个家，捣鼓蚂蚁窝也能成为一种乐趣。
十九岁生日的时候收到一条很特别的祝福，希望我永远保持童真。我想半个身子跨入成人世界的我如果现在还能够保持一份孩子气和童真，都要感谢我的妹妹。和她在一起我总能想起曾经是孩子的自己。但愿我以后不会变成无聊的大人。
六
妹妹在长大，我也在长大。小姑娘看着小婴儿成长为乖巧的小女孩，自己也变成了大姑娘。但是大姑娘不知道会不会哪一天就抱不动小女孩了，所以我总想趁自己还能抱得动的时候多抱抱她。噢，有时候她也会拒绝。一次她生病刚睡醒，我在一旁求抱抱，她一边穿衣服一边高冷地回答：等我穿好衣服。等她穿好衣服，她又说出去再抱吧，我说你不让我抱我就不出去，她就很高冷地抛下我去客厅吃饭了。求此时姐姐心里的阴影面积。
有很多这样的事，我都把它记在了微博里。每次看的时候都忍俊不禁。
我想，如果有一天，她出嫁了，我会哭得很伤心的。
七
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是妹妹的生日了。
亲爱的宝贝，八岁生日快乐，姐姐永远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