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记事起,那座教堂便在我家隔壁了,听父母说他们小时候那教堂就有了,所以这建筑至少有百年历史了,我最早对它的记忆并不是教堂,而是座工厂,一座两层的楼房,带个大露台,两栋单层的老式瓦房,围成了一个类似四合院的建筑,中间有块石子铺成的场地。我母亲不知何时从镇上的工厂下岗回到家里以后,就一直在隔壁的工厂上班,大约也是很早的事了。
之所以最初认为那是工厂,因为那时候我母亲就在里面上班,每天早上到晚上,坐在那台大大的机床前,把塑料粉末倒入钢制的模具中,然后放到机械装置里,用力一压,再打开,一个圆形的塑料垫片就完成了,至于用在什么地方,我并不知晓。
因为离的近,每次晚饭后,见母亲没回家,便知道又在加班了,我会跑过去,坐在她边上,帮她记件数,工友也有几个,都在加班,我大伯母也在,看到我来了,大家都会看看,然后笑一笑,我也会到大家的工位上,东瞅瞅、西瞅瞅,那边坐一会儿,这边坐一会儿,逛一圈之后,我会坐到母亲旁边,母亲也不知道让我干什么好,于是就叫我帮她记件,大小也算是个活儿吧。
过了几年,工厂搬走了,母亲也换了地方上班,那个教堂,就闲置了,围墙是有的,但是南门和东门的部分围墙是贯通的,作为两个村界之间的通道,行人和自行车甚至拖拉机都能开的过,加上闲置之后里面杂草丛生,外面墙面也斑驳不堪,不知道的以为是个废墟。
但幸好,工厂搬走前,把围墙砌好了,沿着围墙外围又修了条路,所以看上去还算是个完整的建筑。同时,那里面空了之后,也临时成了我的足球场,外面的围墙难不倒我,我时常翻墙进去踢球,踢累了便再翻出来,虽多有不便,但能在里面自由的踢球还是值得的,因为那时候也无太多娱乐。
再后来,教堂请了个门卫大叔,也不是经常来,平时就坐在门卫室里,大门照常是不开的,他的主要工作就是在里面除除草、看院而已,至此,我进去的频率也越来越少了。等到我外出上高中后,便只是路过看看,再也没进去过。我家的二楼能清楚地看到教堂围墙里面的样子,每当下雨天,我总会趴在窗前,感慨破旧的教堂在雨中沧桑的模样,屋顶的黑瓦,在雨水的敲打下发出轻微的叮叮声。
破旧的教堂,里面却是整洁的,门卫大叔,经常打扫,桌椅一排排摆放的很整齐,后来,又逐渐恢复了“礼拜”附近的教友会每周末来这里念经,人虽不多,但已显得热闹了,只是外观仍破旧,我总担心有坍塌的危险。到我开始工作的那几年,教堂终于迎来了翻修,里里外外几乎都拆了,只剩个框架,重新装了顶、砌了墙做了保温、安了窗。彻底翻新了一遍,这建筑一下子精神抖擞了起来。
出于好奇,我再次走了进去,里面依然是小小的广场,边上多了圣母的雕像和花坛,房子里重新铺了地砖,干净清爽,一排排座凳排列的非常整齐,里面也已有三三两两的工作人员长期驻扎了,每周末也定期会举办一些学习活动。
教堂里的信徒一代代更替着,而教堂仿佛重新开启了新的生命周期。从老年又回到了少年,继续聆听着人间的祷告,一切的悲欢离合仿佛都没什么大不了,就如同这祷告声一般,最终归于了沉寂,什么都没有留下,什么都没有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