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图书馆里看到一本林清玄的散文集,随手翻开,立即被目录里的标题吸引住。清淡雅致,读来仿佛有朵朵莲花在舌尖绽放,一股沁人心脾的莲香弥漫于胸腔。开篇第一文叫做《人间有味是清欢》,林清玄给出的释义为“清淡的欢愉”,不依赖物质享受而是靠心灵去体味到的愉悦,这一句出自苏轼的一首词。
《浣溪沙·细雨斜风作晓寒》
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漫。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林清玄一直在寻找一处清欢的所在,却总是攒成了一摞失望,寺庙的周围不再清静,挤满了小商小贩;常去喝茶的池塘边,响起了躁乱的音乐;本是长满青草的马场,细沙满地,玩具马占了主流。不得不发出“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的哀叹。
文人喜静,喜欢在幽谧的环境中去丰富自己的精神世界,似乎不怎么融合世俗,世俗是乱的,是繁杂的,因为多元,容易让人迷路。文人的思想异于大众,感情细腻,善于观察,那份感性不容易得到回应,不被人理解又厌恶叨扰,只得自己去找清静。所以陶渊明的归隐田园才那么让知识分子称赞,“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成为多少文人的理想生活。同样的,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显名的林和靖凭着梅花、白鹤与诗句,把隐士真正地做地道,做漂亮了。
我一直对于陶渊明的归隐没有多深的认同感,在现实社会碰了壁,受了阻,丢弃为人父母官的职责,“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回到他的田园,享受他一个人的清欢。余秋雨在《西湖梦》中说得好,这是中国知识分子的狡黠,不能把志向实现于社会,便躲进一个小天地自娱自耗。他们消除了志向,渐渐又把这种消除当作了志向。十年寒窗,博览文史,走到了民族文化的高坡前,与社会交手不了几个回合,便把一切深埋进一座座孤山。
何谓清欢?一人之清欢,终究只能是个人的碧海蓝天,难成俗世之清淡欢愉,人人都练就了从自身寻找清欢的方法,谁还去理会周遭是否让人清欢呢?社会之所以涌现出那么多以浊为欢的人,是因为缺少清流去洗涤那份污浊。下雪天不能因为雪泥污秽就躲在家里求干净,所谓自扫门前雪,不是把门前的台阶扫干净就算了,要把家门周围的一起扫了才算扫了门前雪,放在生活中就是让自己的的德行去感染别人,给别人带去好的影响,而不是一味的不从众。
文人的力量是潜移默化的,以柔克刚的影响力不容置疑,思想可以成就一个人,可以毁掉一个人,精神力量可以成就一个民族,可以毁掉一个民族。文人追求的不应该是个人的浮世清欢,而是众生清欢,正如佛法无边,普度众生,佛家追求让世人脱离苦海,享世间清明,而不是个人升华。用文人特有的力量去鼓励世人享受清欢,自己才有更多的清欢可享。
社会的发展给人们带来便利的同时,也会让人们更加浮躁。城市是喧闹的,是现实的,但它有它独特的魅力,也有它的清欢所在。我们向往那种清雅的生活,向往农田村舍的恬淡,因为想象永远高于现实,就像张爱玲说的,“长年住在闹市里的人大约非得出了城之后才知道他离不了一些什么。“作为新一代的知识力量,不能再追求避世,要改世。不能让文化成为一种无目的的浪费,因为封闭式的道德完善会导向总体上的不道德,群体性的文化人格的黯淡是文人的失职。
当文化只能存在于幽巷,而不能融于闹市,那么这种文化没有任何意义,独享的清欢是文化的狭隘,也是一种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