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适合谈生死。
薄雾袅袅, 人烟稀少,树木静寂,萧瑟。没有放进车库的汽车少有鲜艳的色彩,合着规矩的外型,像是在做着某种仪式。走在外面没有想说话的愿望,在室内连续关了几天的宝宝,突然撒欢似的在小小公园里跑开了,我不知道他已经能够跑那么快。
安静与孤独,还有萧杀之气,这个时候最适合思考了吧。每往前走一步,路就清晰一步。前后上下都依旧陷在模糊里,仿佛,我驱着自己的能量之球体,在世间滚动。如果与地球自转契合了是不是可以开启一个神秘之门?呵呵,感谢自己,始终未泯的童心。人为什么会出生和死亡?没有缘由吗?
白雪皑皑,小道弯曲而长远,身着孝衣的母亲每随着人群跪拜哭泣,幼小的我便多几分慌乱,我使劲要拉她站起,众人中显得无助而孤立。悄悄地走进无人的灵堂,揭开姥爷脸上覆盖的纸张,看见他一如既往的笑容。“你怎么在这里呀!”大舅突然出现,伴着惊讶的表情以后待我始终忌讳莫深。那是我第一次认识死亡。
记忆中的素青堂姐,性格因病而飞扬跋扈,肆意地接受着众多兄弟姐妹的谦让。吃的喝的玩的,都尽数优先享用。咳嗽起来,仿佛吐出尽数吃进的粮食而回到刚出生时。十四五岁的年龄爱美的她要穿我二姐红白相间的长裙,二姐的眼泪打转,却终于借出。那位姐姐的笑声细碎而夸张。也是这样的冬日夜里,跟奶奶一起听说了她去世的消息。看着奶奶沉默的后背,我也怅然忧伤。第二日的下午独自去安慰她的父母。发现,甚至都没有灵堂,原来早早被配了阴婚,去世当日就被拉去了别庄。惊讶久远地可怕的风俗至今还在,忧伤了无痕迹的告别。
自杀被救出时,玖青已然变得清醒。她看着痛心的父亲说“爸爸,我错了。其实我不想死”看到父亲原谅的眼神后,她竟然真得去了。刚刚抓握起的两双手,被父亲的颤抖带得激烈摇动!!女人的哭声陡然响起让“我的女儿呀!你怎么这么狠心呀………”让人悲从心来。
也是如今的天气,下葬的日子却是厚厚的雪。仿佛掩盖了她在世的一切信息。
刚刚20岁,那么美丽的女子,生命真如昙花一现。因为学校改制(五三改为六四)我幸运地与她同桌一年…“皮肤像雪一样白,头发像乌木框子一样黑…”大概是白雪公主的母亲许愿到了中国。上学路上无论下多大雨都不会跑地,温柔而倔强,不带一丝世俗。作为镇上“五朵金花”之首,因感情纠纷,她喝药自杀。永远纯洁地活在了我的心里。
都说奶奶的丧事是喜丧。近百岁高龄,终于去住了医院,却因心肺衰竭而去世了。一辈子干净而体面。看着棺木里安静祥和地她不忍忧伤。信佛的姐夫从远方赶来,打断所有的悲恸。双手合十,静心超度她的亡灵。
奶奶是在年后去世的,年前的她似乎却已经知道自己的大限。腊月回娘家,她拉着我的手不愿让走,说以后再见不着了。我哄她说,能活120岁,她淡然地笑了。没想到是永别。
她8岁,妹妹5岁时母亲去世了。父亲填房再娶。她勇敢坚毅地带领妹妹,学会所有的活计积极地侍奉父母。美名远扬,嫁到我的举人太爷爷家里。爷爷的优秀,叔伯地出人头地,无不是她的功劳。她把妹妹也嫁到她的身边,一辈子呵护备至。两位老人每到夏天都会一起小住,为此九十多岁的奶奶有一次还非坐二哥的摩托去看她的妹妹。两位头发白透的高龄老人,一同啃食鲜红的西瓜,这场面想起来,就让人笑中带泪。
物资匮乏,人性单薄的旧时候,莫大的一家人一起居住。孝顺父母,协调妯娌,关爱子孙。一天到晚的锅碗瓢盆,奶奶的力量伟大又平凡。像深泉,浸润到我们心中,缓流不尽。
很小的时候我就单独跟奶奶睡了。每晚洗净头脚,晨起活动四肢,我总是无比敬仰地看着她她认真地梳理洗漱,选衣服,擦抹化妆品。人生每天都认真对待。眉清目明,头脑精神。说话条理清楚,不多言,不碎语。在我每每恶梦惊醒地夜里,惊慌地喊奶奶时她总是认真地回答“哎”。这个回答几乎成了我幼年的护身符。
奶奶在家,年过半百的父母做事就有主心骨。始终如是。过年时节,身居多远的我们总是喜不自禁地给她磕头,拿走压岁钱似乎成了习惯。而今,年又近了。回家好像少了巨大的理由。
从小我就坚信奶奶不会去世。觉得她能看着我到老。在棺木下沉的时刻,我跪拜着被抽离了精神,恍如隔世。
仙人蓬莱走,三月魂牵系。跪地捧新土,祈祷月先知。
人为什么生?又为什么会死?
昨天看了电影《第二扇窗》女主人翁的妈妈,在濒危的时刻,亲友济济一堂。大家一起弹唱她喜欢的歌,“你为什么要离去”载歌载舞中,她含笑而归。是的,视死如归。
雾霾前来,终会散去,这是它自己的规律。人出生而来,就是要有走的一天。生老病死,无序而规则。我惋惜过早溃败的生命之花,敬仰精神长存的爱人。
至于,我的思索,终该告一段落。因为,天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