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2月29日,奶奶入土的当晚,我骑摩托车将刚和父亲组成家庭不到一个月的后妈送回了她家——这两年我过年的落脚点。
一出门就飘起了雪花——在南方的岁末,好像要为刚刚逝去的人送行。
由于没有做好保暖措施,回来一下车我就赶紧冲进叔叔家倒了一盆热水烫手。身体暖和之后,我和父亲回到了今夜之后就无人居住的吊脚楼老屋,新生了一炉火,因为烤的时间并不长,就没有去楼下拿业已劈好的干柴,引燃火种后,只是从外面阳台上取了一些风干的玉米芯。
待火炉上的水烧烫后,我从屋外石阶上取来木制脸盆、脚盆,先洗了脸,然后将水倒入脚盆,再掺进一些热水烫脚,之后父亲用同样的步骤完成。
洗毕,我又往炉子里加了一些柴火,彼此静坐着,偶尔对视两眼,父亲通常喜欢抠手上的老茧,而我则眼神游离,对着火炉发呆。
夜很静,很冷,不经烧的柴火需每隔两三分钟添加一次,眼看簸箕里只剩最后一捧可供使用的了。
不知我是因为不堪此刻的冷寂,还是想用一些言语、词汇来刻画此刻的人物心里乃至渲染环境,嘴里不经冒出了一句:“以后咱们都是没妈的人了。”
父亲猛抬起头,记不清那一刹那是他的左手在抠右手上的茧,还是反之。于是他把两手分开,慢慢拿到身前,做了抱膝姿势,父子俩一触的四目相对后,父亲压抑几天的情绪终于得到了释放,眼泪开始滑落,接着就伴着啜泣声了...
我也一样,生平能戳中我泪点的暂时我发现只有一种,那就是关于母亲。
刚好是十年前,我的母亲,他的妻子,走了。
我和父亲一起哭...
这种局面大概持续了最后一捧柴火燃尽的时间,即便两人同在释放压抑良久的情绪中不能自拔,但身体对温度的下降也依旧是有着强烈地感知,也或许是身体的渐凉让我从悲恸中略醒过来,一些理智通过嘴和声带将父亲拖了出来:“火熄了,咱们去卧室收拾收拾需要搬走的东西吧,明早我还要回北京上课呢!”
父亲立即停止了抽泣,用左手揩了揩眼泪,右手抽了张纸,猛擤一把鼻涕,随后我俩就关灯锁门穿过房廊上楼了。
奶奶一走,房廊下的鸡圈也空了,没有一点生气,夜里一切都很静。
此刻,我想早上刚入土的奶奶应该很不适应,因为那晚她曾在的人间在飘着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