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你是我心中划过的流星雨

陈姐姐,我想要这样来称呼你,因为在我的脑海中,你始终是那个亲切的大姐姐形象。你也曾在《远方的故事》这篇文章里的一个段落“我不喜欢的事”里说道:我不喜欢做三毛,尤其是在我旅行的时候。其实我的外形和在沙漠时代,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了。又在《梦里花落知多少》里的《云在青山月在天》里说道:我很方便就可以用这一支笔把那个叫做三毛的女人杀掉,因为我已经厌死了她。

我知道,三毛之前在沙漠里与荷西有多么的幸福快乐,在荷西离开之后,她就有多么的痛不欲生。《撒哈拉沙漠的故事》里那些充满戏剧性的异国生活,吸引了多少人,而最终,又伤感了多少人。你因此为大家所知,而排山倒海的信件、电话、酒会、演讲、读者的爱意也随之而来,并淹没了你的生活。三毛所带给你的,是沉甸甸的爱以及甜蜜到苦涩的回忆。

所以,我叫你陈姐姐。

请允许我记述下:关于你和你的书带给我的一些想法,这不是信,将不会给你带来困扰。而你在《我的写作生活》里回答‘信要写在何处,你才能收到?'这个问题时回答道:
我想人有一种很重要的天赋就是“心电感应”,真的。我这次回来收到很多的信,没有回,觉得很抱歉,但是我还是要强调一点,人跟人之间“知心”最重要,信能写的实在太有限。写到哪里?写在你心里嘛!我会知道的,不要写出来了,你在心里想我,念十遍我就晓得了。所以我说不要写信,彼此心里知道就好,我记得各位,各位也记得我,我不知道我要到哪里去,我要走很多地方。谢谢!

你说写在自己的心里就好,为此,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而我相信,你虽然已经走出了时间,但你一定也会知道的,因为“心电感应”嘛!

现在正放在我手边的《流星雨》,是你的最后一本书,而初次与“你”邂逅,是在机缘巧合之下的一次换书活动,我用林语堂的《人生不过如此》,换来了你的《雨季不在来》。

翻开封面,左下角的那一段作者简介,直直地冲击着我的视神经:十三岁就跷家去小琉球玩,初中时逃学去坟墓堆里读闲书,与荷西在沙漠结婚了.....这些令人不敢想象的怪诞举动,有一股疯狂的吸引力,让我花了两天时间,狼吞虎咽般地看完了,甚至还想要再看一本,再看一本。直到八月中旬,我终于完成心愿般地购买了三毛全套,这下可以好好的看个够了。

你与荷西的爱情故事,是我们至今说来都会嘴角上扬的话题。我身怀感激,你能将那些有趣的沙漠故事记述下来,使我这副残躯在不能亲眼感受的情况下,心灵先一步抵达。而那令人羡慕神往的爱情,也成为了这个人心浮动、人性复杂的社会,清泉一般的存在。现在单身的姑娘、小伙子越来越多,人人都呼吁着宁愿高质量的单身也不愿低质量的婚姻,而对于恋爱,多数人都采取玩一玩、积累经验的态度,似乎遇到真爱的概率越来越低,越来越多的人不再相信爱情。

你认识荷西的时候,他还不到18岁,那时你大三,他高三。起初,你总是以姐姐的态度对待他,而他最后两节课总是不上,跑来找你,因为两个人没有钱,捡捡人家垃圾场里的废物,还会惊讶地说:“你看这支铁钉好漂亮哟!哇!你看看这个......”而你渐渐地觉得这个交往不能再发展下去了,因为这个男孩子太认真了。

于是有一天你对荷西说:“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因为荷西对你说道:“再等我六年,让我四年念大学,二年服兵役,六年以后我们就可以结婚了。我一生的想望就是有一个很小的公寓,里面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太太,然后我去赚钱养活你,这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梦想。”

你听完这段话,突然有一股想要流泪的冲动,却跟他说:“荷西,你才18岁,我比你大得多,希望你不要再做这个梦了,从今天起,不要再来找我,六年的时间太长了,我不知道会去哪里,我也不会再等你六年的。你要听我的话,不可以来缠我,你来缠的话,我是会怕的。”

这样一别,别了六年。

却谁也没想到,荷西仍旧记挂着你,当你看见整面墙上,都贴满了你发了黄的放大黑白照片时,你惊住了,顺手将墙上的一张照片取下来,墙上一块白色的印子,你转身问荷西:“你是不是还想结婚?”这时轮到他呆住了,呆望着你,望了很久,你继续说:“你不是说六年吗?我现在站在你面前了。”你突然忍不住哭了起来,又说:“还是不要好了,不要了。”他忙问:“为什么?怎么不要?”你那时新仇旧恨突然都涌了出来,你对他说:“你那时怎么不要我,如果你那时坚持要我的话,我还是一个好好的人,今天回来,心已经碎了。”他说:“碎的心,可以用胶水把它粘起来。”你说:“粘过后,还是有缝的。”他就把你的手拉向他的胸口说:“这边还有一颗,是黄金做的,把你那颗拿过来,我们交换一下。”

七个月之后,你们便在沙漠中结婚了。


你说,你在结婚以前没有疯狂地恋爱过,但在结婚以后,却有这么大的信心,把你的手交到他的手里,后来发觉你的决定是对的。这样的婚姻是多么罕见,以至于从前和现在都很难遇到,也许正是这份的难得,给了我们无尽的幻想和憧憬,让我们在现实的世情里仍保有一颗粉色的心。婚后,你们的生活也并不是两个人如胶似漆、形影不离,而是那种不说话,静静的,就十分美好的恬淡。你舒心的做着家庭主妇,荷西早出晚归的赚钱养家,两个人时而去沙漠中寻宝,时而当一回素人渔夫,时而去各处旅行......

你用亲身的经历告诉我们,婚姻是世界上最好的事情之一,对男孩女孩都一样。你始终强调婚姻的幸福和爱,所以文章里挑不出一些一般人认为有深度的人性矛盾的地方。也许好的文学对人性的描写比较深刻,但是你说,你不喜欢说谎,记录的东西都是真实的,而在你真实生活里,接触的都是爱,就不知道还要写什么恨的事或矛盾的事,或者复杂的感情,因为你都没有。

我想,这或许就是你的书如此吸引我的原因,你是那么的真实,坦率,从不愿违心的做任何事。也许,这正是我们很多人都缺少的,明知道要做真实的自己,可是面具已经长在了肉里,没有了取下来的勇气。

你从未立志做一个作家,倒曾下过决心要当画家的妻子。你的功课不行,数学考零分,唯一能做得好的只有国文,班上同学大约有十个人的作文都是你“捉刀”的。一次大学一年级的国文考试,因不及格,补给老师一篇三万多字的文章,却把老师感动哭了。你很幸运,打小学投稿就没被退过,也许这就是的天赋。

而你却说,写作只是你生活中最不重要的一部分,它只是蛋糕上的一块樱桃。你是一个很重视生活的人,远胜于写作,写作只是你的游戏之一而已,只因荷西睡觉时要拉着你的手,不然就睡不着,你心疼荷西,便就此停笔,直到荷西离开了世界。

从此就可以看出,你的人生观是任何事情都是玩,不过你说你要玩得高明,譬如说,画画、种菜、种花、做妻子、做丈夫,人生就是一场游戏,但要把它当真的来玩,是很有趣的。也许正是因为这份心态,所以你的文字也是很有趣的,教会我的,便是对万物都不用太过于执着。就像前几天看的《无涯》里说,我们不过就是来世上做客的,不要把购物而非观光当成旅行的目的,做一个有礼貌的客人,乘兴而来,兴尽而归。

陈姐姐,你所留下、教会我的,远不止这些,若要一一叙述,恐是说个上万字也不能结束的,就此打住。你在《流星雨》里说:我们的父母是恒星,我们回家,他们永远是在的;我们的朋友是行星,有的时候来,有的时候去,但是他们也是天空中的星;那么流星我把它看作哪一种人呢?我把它看为在我们生命中擦肩而过的,一些可能你今生再也不会碰到的人,我将他们叫做流星。

你的一生,虽不长,但充实丰富,活出了每一个女子幻想中的样子。你的真实、自然、率性而为、风情万种、自由不羁,还有你踏遍的万水千山,都成了我所向往的远方。虽然我们素未擦肩,更未谋面,但我仍是要说,你是我心中划过的流星雨,留下了永恒的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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