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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吵总是来源于各执己见，并且都试图说服对方，潜台词里总是“我”是对的。遗憾的是，年轻的时候，我们并不懂这个原理。年轻时候，大部分的“爱情”其实都是爱恨交织的。爱之愈深，恨之愈切。并且往往情欲纠缠，情到深处，欲罢不能。人人向往甜蜜，却怎知甜蜜总是裹着忧愁。就像一个硬币必有另外一面，没有恨来衬托爱情里的爱，就不是爱情。
梁晓在雨天返乡见到于凡带薄荷回之后，终于开始真正介意他的“花心”了，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她不要选择，也不要被选择，她开始真正地想要退出，不再“复合”，不再给他任何机会了。正如梁老师的预言，他们果然是一对儿孪生儿似的组合，性格相似极了。她所做的，正如当初于凡面对青青和刘里时所做的选择。只是她有她的“仪式”，她开始每天一百八十遍地写他的名字，然后再划上删除线，“我要忘了他，我要忘了他，我要忘了他……”她越是努力地这样做，就记得越牢固。从十二三岁的初识起，直到现在的每一天，每个和他相处的细节都清晰无比地浮现出来，在她的眼前闪烁。他对她笑，对她恼，一忽儿甜言蜜语，一忽儿舌剑唇枪，一忽儿滔滔不绝，一忽儿默默无言……他和她在春天开满油菜花的原野上奔跑，在夏夜微风的小草坪上呢喃，在秋月的荫蔽下徜徉，在冬日的冰河上踏雪……
她写着写着，眼泪就断线珍珠般收拾不住了。
“简桦，怎么办呢，怎么办，我忘不了他，怎么办，怎么办呢……”她的声音哽咽起来，“我好恨自己，我竟然没有办法忘记他……”
“你去找他吧，你们又没有真正的分手。”
“可是他不来找我，明明是他错了。”
梁晓的床头有两头驴子，一头是布偶，一头是泥偶。
那时候薛琳放了暑假从上京回来探望她，送给她这只布偶。
“呀，你又送我驴子！你看，之前你送我的小泥偶，还在这里！”
“那是于凡捏了送你的。”薛琳终于有机会解释这件事情。
“哎呀，于凡于凡于凡，烦死了！”她嘴里说着烦死了，脸上却掩饰不住的甜蜜。
“你啊——他没来陪你？”
“他去永宁了。”薛琳本来还想着或许这次也可以遇见于凡，却终究再也未曾见过他了。
梁晓大大咧咧的表象之下，有着一颗超级细腻与敏感的内心，相比于她自称倔强笨拙的小驴子，她其实更像是松鼠或者狐狸，敏感而多疑，不，莫若说是像个女人吧，这世上敏感而多疑的动物，还有哪个比女人更胜一筹呢？
梁晓站起来抱住布偶，又拿起那个小泥塑，摔到墙角去，“我再也不想见他了……我说分手……他就真的分手了……呜呜……他居然当真了。”满宿舍的人都看得瞠目结舌，简桦和张蔚一左一右坐到她的身边去，梁晓抱住两个人啜泣起来。等她的情绪平复一些以后，简桦就起身帮她把碎成几块的泥偶捡起来，又粘好，放到她的书柜深处去了。
大雨隔几天就有一场，下了又晴，晴了又下。下过几场之后，梁晓和庆春就都毕业了，庆春分到冀东学院的附属幼儿园去工作。就是秋秋上过的那个。新学期回来，梁晓宿舍的几个“老人”一起聚餐，明明是升本成功的庆功宴，梁晓却喝得一塌糊涂。于凡一次次地徘徊在梁晓的宿舍外，却再也不肯去敲她的窗。
他来见简桦。简桦说起升本庆祝会上，梁晓喝醉了，大家欢庆成功，她却哭成泪人。“她的痛不比你少，她忘不了你，她只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她现在已经不是在和你怄气了。她跟我说她有心理洁癖，她一旦认定你，就再也不能容忍你心里有其他人。你去找她，你们重新开始吧？”梁晓的痛苦，简桦和张蔚自然是看在眼里。
半年已经过去。
夜自习的路上，于凡遇见简桦。
“你去年的公共课本，能不能借给我看？”“好啊。”
“你能不能帮我带到第二自习室来，我在门口右侧的雨廊等你。”“好。”
张蔚也对梁晓说了相似的话。
天空开始飘扬起雪花，第二自习室外的雨廊，张蔚和简桦都没有来。一个女生裹了一件白色的短大衣站在那里，好像一尊汉白玉的雕塑。单单那个背影就已经熟悉无比。不是简桦，是梁晓。
于凡的步子变得沉重起来。
她心里说不要对他表现出渴望或者依赖，可是她的眼神出卖了她。他低下头要吻她，“坏蛋……不要……不要”，她的手摆动着表示反抗，眼睛里却洋溢着热切，他的唇吻下来，一碰到她的，她整个人就融掉了。她不由自主地伸手环住他的颈来防止自己跌落下去，他明白她的软弱，她需要依靠，他伸手拢住她的腰，使她安住在自己怀中，她在融化里进入一种迷糊的状态，好像是飞起来了一般，她闭上眼睛感受着他，在哪里，就不再重要了。
雪下得愈发紧了，漫天的雪花纷扬飞舞，这情景就变得更加不真实。远处传来熟悉的旋律，When I was young I'd listen to the radio，Waiting for my favorite songs ……Those were such happy times and not so long ago……How I wondered where they'd gone……All my best memories，Come back clearly to me，Some can even make me cry，Just like before，It’s yesterday once more……他定了定神，她还在那里站着。是——幻觉了吗？
“你……还好吗？”
“嗯。”
“我们重新开始吗？”
“不。不会再开始了。”
“……”
“我们是两只刺猬，即便彼此相爱，靠的太近，仍会彼此伤害。”
“那……好好珍重，好好保重自己。”
于凡转身离开。梁晓的眼泪在眼眶里打了转之后，流回到心里去。
她的头发已经很长了，并且再也没有剪过。
那个于疯子，他看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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