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点,开往上海的火车上,微信的提示音响起,收到小龙发来的一条消息:舟亢哥,还未分别,就已开始想念。要不要这么肉麻,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可鼻子为什么这么酸。小龙是我带的第一批实习生中的一个,来自祖国大西北的汉子,性格耿直豪爽。犹记得他们第一批实习生来的时候,小龙并不起眼,甚至看起来有些沉闷。可没过多久,我就知道,最初的这个想法多么错误。小龙很健谈,有时候一聊就停不下来,我有时候不得不打断他,小龙啊,P1的疫苗打完没,没有?那还不快去!小伙子嘿嘿一乐,喊声好嘞,转身麻利的干活去了。
有些人是相处的越久,你就越喜欢,小龙就是如此。他有着特别强的自律性,每天坚持锻炼,从来没有间断。早上八点半上班,他六点多就起来了,锻炼完,洗漱,从容不迫的把还在睡懒觉的同学一一叫醒,包括我。每天七点半左右,走廊里就会响起当当当的敲门声,还有小龙低沉的嗓音,起来了!他至今没被揍,估计是应为那一身的腱子肉吧,我从来也没熊过他,也许是因为我敬佩这样的人。是的,我敬佩,因为小龙的这种状态一直是我想要的。我们往往佩服别人,大多是因为,那些人活成了我们最想要的样子。
在我看到小龙写的诗之前,我不知道他这么狂野的汉子,也是个文青。那天我看到龙龙发的一张照片,取景不错,随手点了个赞,夸了一句。谁成想小龙这货,把他三年拍的照片都给我发来了,微信叮叮咚咚响了一整夜。末了发给我一句,舟亢哥,你点评下,不比龙龙的差。点评个甚啊点,爷们一晚上没睡好,被你骚扰成精神衰弱了。但小龙的照片拍的也确实不错,手机拍成那样,看的出来用心了。我最喜欢他们同学坐在草原上喝酒的照片,有种莫名的洒脱。小龙跟我说,他们常常一起骑车到草原上,喝酒吃肉吹牛逼。喝醉了就躺在一起睡觉,横七竖八,醒来就看见了天上浩瀚的繁星。这样的描述,对于没有去过草原的我来说,有种致命的吸引。柳宗元曾经写过,到则披草而坐,倾壶而醉。醉则更相枕以卧,卧而梦。意有所极,梦亦同趣。觉而起,起而归。我说小子你等着,迟早我也要去甘南草原,和你们一起喝大酒,吃大肉,说大话。小龙哈哈大笑,说等着你来,我还要和你吟诗作对呢。吹吧就,这年头还会有人写诗,连读诗的都快没了。小龙怕我不信,从手机里拿出来他写的诗给我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确实写的密密麻麻的一大堆,而且还是古体诗。篇幅所限,这里摘选两首。
张小龙诗
其一
登楼远望祁连山,白雪皑皑接云天。
恰逢大雁窗前过,捎吾家书离边关。
回首叶落翩翩舞,已然深秋天转寒。
凝神回眸细思量,谁来与我把心宽?
其二
昨夜相思入梦迟,仙女揉月落满枝。
风摇窗影帘声外,秉烛却看是旧识
在读这些诗的时候,我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少年,他的眼中有茫茫的沙漠,有皑皑的雪山,有接天的草原。他虽是个肌肉男,可他也有细腻的温柔,西北的糙汉子,也有南方的婉转。我真的是对小龙刮目相看了,在这样一个浮躁的年代,还会有人沉下心来写诗。难得啊,难得,与诗书为伍的人,灵魂不会寂寞。可肉体就不一定了,小龙至今单身,虽然红颜无数,可无一能得其青眼相看。我问他时,这货一脸傲娇,撇着嘴说,肌肉男的要求,可是很高的。醉了,好好的跟你聊灵魂呢,你扯什么肉体啊。八块腹肌怎么了,我当年马甲线人鱼线,哪一个少了。
肉体和灵魂都丰满的小龙,也常常会感到迷茫,总问我,舟亢哥,你说我今后干点什么好,我总觉得我是干大事儿的,可就是不止从哪儿干起啊。往往这时候,我都会一拍他的肩膀,小伙子,今天还有两千针疫苗要打呢,打不完你就事儿大了。小龙还是哈哈一笑,喊声得嘞,麻利的干活。小龙有个特别优秀的哥哥,他总向我提起,哥哥考上研究生了,又准备出国了,言语里不无骄傲,还有对哥哥的崇拜。但是我也知道,那颗要强的心里,一直有种想要跳出哥哥光环的欲望。小龙呵,虽然没见过你的哥哥,但从你的描述里也知道,他一直是你优秀的榜样。加油呀,总有一天,你会干成你想要的大事儿。可是小龙,也要给你句忠告,天下大事必做于易。再大的事儿,也要一步一步来,千万别蹉跎了岁月。
小龙,你叫我一声舟亢哥,我认你做兄弟。最后,送你几句岑参的诗:
河西幕中多故人,
故人别来三五春。
花门楼前见秋草,
岂能贫贱相看老。
一生大笑能几回,
斗酒相逢须醉倒。
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小龙,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甘南草原相会,只需一碗酒,便可慰风尘。